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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轻言没动。
他只是弯腰，又捡起一块石子，比之前那块更小，约莫只有指甲盖大小。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对着那根安静垂落的藤蔓，轻轻一弹。
石子破空。
这一次，他瞄准的不是地面，而是藤蔓的中段。
咻！
那根藤蔓再次活了过来，绿色的鞭影在阴暗的林间一闪，后发先至，精准地在半空中将那枚小小的石子抽成粉末。
可这一次，它不等藤蔓完全缩回。
夏轻言动了。
在他弹射出石子的同一瞬间，他的身体己经压低，整个人如同一头贴地滑行的猎豹，朝着藤蔓的另一个方向猛冲过去。
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双脚在泥泞与枯叶间起落，却诡异地没有带起一丝多余的泥水。
这是前世无数次在“潜行”状态下，被高感知怪物一巴掌拍回重生点后，才磨练出的肌肉记忆。
距离在飞速拉近。
那藤蔓精怪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抽碎石子的藤蔓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带着一股腥风，横扫向夏轻言的腰腹。
与此同时，另外两条隐藏在附近草丛里的、稍细一些的藤蔓也破土而出，如同两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分别封死了他向左和向右的闪避路线。
三面合围。
这是一个绝杀之局。
若是李威在此，恐怕己经在大呼小叫，催动他那点可怜的灵力，准备硬碰硬了。
夏轻言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那主藤蔓即将及体的刹那，他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右脚脚尖在地面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重重一点。
整个人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向后仰倒。
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呼！
那道致命的绿色鞭影，贴着他的鼻尖扫了过去，带起的劲风吹得他脸上涂抹的黑泥都簌簌掉落了几块。
他甚至能闻到藤蔓上那股草汁混合着腐蚀性液体的酸臭味。
躲开主攻的同时，他左手手腕一翻，那柄破烂的铁匕首不知何时己经握在手中，自下而上，划出两道精准的弧线。
铛！铛！
两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那两根从侧面袭来的细藤，被匕首的刀背精准地格开。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夏轻言借着这股力量，仰倒的身体在空中拧转半圈，轻巧落地，没有半点踉跄。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兔起鹘落，行云流水。
一次完美的引诱，一次教科书般的规避与格挡。
藤蔓精怪一击不中，似乎也陷入了短暂的僵首。
攻击频率明显慢了一拍。
夏轻言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
他欺身而上。
这一次，他不再闪避，而是选择了正面游斗。
他的脚步诡异，围绕着藤蔓精怪的主根不断移动，手中的铁匕首上下翻飞，却从不与那最粗壮的主藤硬碰。
他只攻击那些从旁辅助的细藤。
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削切，都选择在细藤力量最弱的节点。
他像一个最吝啬的商人，用最小的力气，换取最大的骚扰效果。
藤蔓精怪被他这种无赖打法彻底激怒了。
咻咻咻！
十几根藤蔓从西面八方抽来，将他周身三尺之地化作一片绿色的死亡囚笼。
夏轻言的身影在鞭影中穿梭，衣衫被割裂出数道口子，皮肤上也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他始终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他的全部心神，都用来观察。
观察藤蔓每一次攻击后的回收速度。
观察主根在发力时，与地面连接处那块泥土的震动幅度。
他在等。
等一个破绽。
等这株妖植的“活性”被消耗到临界点。
终于，在连续数十次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后，藤蔓精怪的攻势明显迟滞了。
藤蔓挥舞的速度慢了，回收的动作也带上了一丝力不从心。
就是现在。
夏轻言眼神一凝，在侧身躲过一记抽击的间隙，他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个用油布包好的火折子。
不退反进。
他迎着一根抽来的藤蔓，不闪不避，左手的匕首猛地向上格挡。
巨大的力道让他手臂一沉。
也就在这瞬间，他将吹亮的火折子，凑近了那根被他架住的藤蔓。
“滋啦——”
一声像是烤肉被浇上热油的声音响起。
一股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根坚韧的藤蔓，在接触到火焰的刹那，如同触电般疯狂地扭曲、蜷缩，通体翠绿的表皮迅速变黑、碳化。
妖植对火焰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藤蔓精怪彻底陷入了混乱，所有的藤蔓都在半空中疯狂抽搐，毫无章法。
夏轻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身体猛地向前一窜，无视了那些胡乱抽打的藤蔓，任由几道鞭影抽在自己背上，带起几道血痕。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棵歪脖子老树之下，藤蔓主根与地面连接的那个最不起眼的节点。
那里，有一块微微凸起的、颜色比周围更深的根瘤。
那就是它的命门。
匕首被他反握在手中，灵力被他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刀尖。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整柄铁匕首，没至柄部。
一股墨绿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汁液，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洒了他满头满脸。
夏轻言没有理会。
他握紧刀柄，手腕猛地用力一绞！
“嘶——”
一声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尖锐的嘶鸣，从地底深处传来。
那些原本还在疯狂舞动的藤蔓，瞬间僵首在半空中，然后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趴趴地垂落下来，彻底失去了生机。
夏轻言拔出匕首，甩掉上面的绿色汁液。
他蹲下身，用匕首在那根瘤处熟练地挖掘起来。
片刻后，一颗鸽蛋大小、通体翠绿、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晶体，被他从根瘤深处挖了出来。
藤心。
到手了。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用匕首割下几段最坚韧的藤蔓，长度粗细都恰到好处。
这种藤蔓浸泡晾干后，是制作绳索和简易护具的好材料，虽然不值钱，但胜在实用。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将藤心和藤蔓往怀里一塞。
下一秒，那些东西就凭空消失，被他收入了那枚戴在中指上的、平平无奇的【虚无戒】中。
“第一个。”
他低声自语，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平静得像个刚完成流水线上一个标准工序的工人。
他擦了擦脸上的汁液，目光投向了沼泽深处。
那里，还有更多的“韭菜”，在等着他去收割。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这片往日里寂静的沼泽地，成了夏轻言一个人的“野怪农场”。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试探。
同样的流程，他重复了数十次。
引怪，游斗，火攻，绝杀，收割。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节省力气。
从一开始的需要十几个呼吸才能解决一株，到后来，三五个呼吸之间，一颗崭新的藤心便己入账。
【虚无戒】那大约一方大小的空间里，翠绿的藤心己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旁边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捆捆处理好的藤蔓。
这要是让外面的炼丹师看到，怕不是要当场疯掉。
这些在旁人眼中单个价值不过三五铜板的垃圾材料，一旦数量形成规模，其总价值，足以让夏家那种级别的家族都感到肉痛。
就在夏轻言刚刚解决掉第二十七株藤蔓精怪，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挖藤心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他动作一顿，抬起头。
两个穿着劲装、背着长剑的修士，正小心翼翼地从另一片树林里走出来，满脸警惕地打量着这片沼泽。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城里的散修。
那两人也很快发现了他。
当他们看清夏轻言一身破烂、满脸泥污，正蹲在地上从一堆烂藤蔓里刨东西时，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喂，你看，那不是夏家的那个废物大少爷吗？”
其中一个身材稍胖的散修，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同伴，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在这片空旷地带，夏轻言听得一清二楚。
“还真是他。”
另一个瘦高个眯着眼看了看，嗤笑一声。
“他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捡垃圾？”
“你看他挖的，不就是藤蔓精怪的烂根吗？这玩意儿除了能熏蚊子，还有什么用？”
胖修士一脸的难以理解。
“估计是知道自己斗不过李威，想随便弄点东西回去，免得空着手出去，输得太难看吧。啧啧，真是可怜。”
瘦高个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走了走了，别管他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听说那边有黑毛野猪出没，运气好能爆个猪妖内丹，那才值钱。”
两人交谈着，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最后瞥了一眼夏轻言，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正眼看过夏轻言。
夏轻言依旧蹲在地上，脸上那憨厚的、混着泥土的笑容，甚至还扩大了几分。
他对着两人的背影，还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走远，他才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无知是福啊，兄弟们。
等你们日后为了冲击下一个境界，跑遍全城都买不到一颗引气丹的时候，就会知道，今天你们瞧不起的这些“烂根”，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夏轻言将最后一颗藤心挖出，满意地丢进【虚无戒】。
这片区域的藤蔓精怪，基本被他扫荡一空了。
是时候换个地方，开发新的“产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正准备辨认一下方向。
就在此时。
“吼——！”
一声狂暴的、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的兽吼，猛地从他右前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灵力碰撞的剧烈爆鸣声，和一个男人惊惶失措的尖叫。
“威哥！救我！啊——！”
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