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内的硝烟尚未散尽,胜利的欢呼与清理战场的喧嚣被一道冰冷的命令打断。“铁拳突击营”的官兵们刚刚来得及喘口气,舔舐一下连续作战的疲惫,引擎的余温还未完全冷却,赵振武的命令便如同钢针般刺破了短暂的休憩:
“全体都有!立刻补充油料弹药!一小时内,向新宾镇方向开拔!执行威慑机动!”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命令如山。刚刚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坦克兵们,迅速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与疲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他们沉默而高效地行动起来。缴获的日军油罐车被开到坦克旁,粗大的油管插入注油口,宝贵的汽油(部分是系统遗留,部分缴获自辽阳)汩汩流入巨大的油箱。弹药手们喊着号子,将一枚枚沉甸甸的75mm穿甲弹和高爆弹从缴获的弹药堆里搬出,塞进坦克的弹药架。冰冷的钢铁躯壳,再次被注入毁灭的能量。
一小时后,引擎的咆哮再次撕裂辽阳城郊的寂静。这一次,不再是三十辆,而是整整六十五辆涂着雪地迷彩的西号坦克G型!(辽阳之战损耗五辆,均为机械故障或陷入复杂地形被日军敢死队近距离摧毁,无一辆被日军炮火正面击毁)。它们排成更加庞大、更具压迫力的行军队列,履带碾过覆盖着薄冰和瓦砾的道路,卷起漫天雪尘,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钢铁寒流,浩浩荡荡地涌向西北方向——新宾镇!
目标:威慑!以刚刚碾碎一个日军混成旅团的绝对武力,震慑那头盘踞在新宾镇、始终冷眼旁观的西北之狼——马振武!
行军不再是隐秘的潜行,而是堂堂正正、气势磅礴的武装巡游。巨大的坦克集群在广袤的雪原上拉开长长的战线,引擎的轰鸣声浪如同滚雷,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传出十数里之遥。粗大的75mm炮管高昂着,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车身侧面,用白漆喷涂的闪电标志和“铁拳”字样清晰可见,如同胜利者的徽章,无声地宣告着力量与征服。
沿途的村庄、小镇,人们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有胆大的村民扒着门缝或爬上矮墙偷看,当看到那望不到头的钢铁巨兽队列,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颤,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时,无不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关于“奉州铁甲军”碾碎辽阳日寇的传说,瞬间被眼前这活生生的钢铁洪流所证实,并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方传播。
新宾镇,西北边防军骑兵第5师司令部。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马振武坐在铺着虎皮的交椅上,脸色阴沉如水。他面前摊着两份报告:一份是前线侦察分队发回的、字迹潦草却充满惊骇的目击报告;另一份是情报参谋汇总的、关于辽阳城陷落和山本旅团覆灭的详细战报。两份报告的内容相互印证,描绘出一幅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感到脊背发凉的恐怖图景。
“……六十五辆以上!型号不明,体型巨大,远超帝国战车!炮管修长,威力恐怖,辽阳城墙在其炮火下如同朽木!…其行进间,大地震颤,声如滚雷,气势滔天!…绝非我骑兵所能正面抗衡!…重复,绝非骑兵所能抗衡!建议师座,万勿轻启战端!万勿!”侦察分队上尉的报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马振武的心头。
而辽阳的战报更是触目惊心:五千五百余日军精锐,依托城防,竟在短短一天之内被彻底击溃!旅团长山本重雄自杀!大量装备被毁被缴!那支神秘的钢铁力量,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神,展示出了碾压性的、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恐怖战力!
“六十五辆…一天…碾碎五千日军…”马振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麾下最精锐的骑兵第5师,满打满算五千余人,战马倒是不少,但面对这种钢铁怪物集群,骑兵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冲击力,在75mm坦克炮面前,恐怕连冲到近前都是一种奢望!冲锋?那将是单方面的屠杀!用人命去填钢铁的沟壑!
“师座!奉州程志远派来军使!”卫兵的声音打破了司令部的死寂。
马振武眼中精光一闪:“带进来!”
来人并非文官,而是一名身着灰蓝色军装、佩戴着“东北抗日救国军”臂章、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军官,正是程志远的心腹,主力团侦察连长孙锐。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精悍的卫兵。孙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军礼,朗声道:“西北边防军马振武上将阁下!奉东北抗日救国军总指挥程志远将军令,特来递交通牒!”
“通牒?”马振武身边的一名参谋忍不住冷哼出声,语气不善。
孙锐仿佛没听见,目光首视马振武,声音清晰而有力:“程总指挥言:辽阳一役,日寇山本旅团己覆灭。此战,乃我中华儿女共御外侮之胜利!然,日寇亡我之心不死,关东军主力仍在,伪满宵小犹存,抗战大业任重道远。程总指挥素闻马将军乃爱国军人,深明大义。值此民族危难之际,切盼将军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勿作亲者痛仇者快之举!”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铁血锋芒:“程总指挥亦言:救国军无意与友军兵戎相见,然,若有人趁我鏖战日寇之际,觊觎我后方,威胁我军民安全…我救国军将士,必以手中钢枪,碾碎一切来犯之敌!无论他是日寇,还是…其他什么人!”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整个司令部一片死寂!针落可闻!马振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参谋们更是又惊又怒,手按上了腰间的枪柄。
孙锐却视若无睹,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的地图,双手奉上:“此乃程总指挥亲笔标注之‘建议驻防区域图’。救国军无意染指将军防区,仅望将军约束所部,退回此线以西。我救国军主力,将于新宾镇东三十里处‘野狼坡’进行休整演练,无意冒犯。望将军…慎重抉择!告辞!”
说完,孙锐再次敬礼,带着卫兵,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室的压抑和那份摊开在桌面上、清晰标注着“红线”的地图。
“狂妄!欺人太甚!”一名脾气火爆的团长拍案而起,“师座!这程志远分明是拿大炮顶在我们脑门上威胁!什么休整演练?分明是把坦克开到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我们…”
“闭嘴!”马振武一声低吼,如同受伤的猛兽,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声音。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条刺眼的红线,以及红线以东那片代表“野狼坡”的区域。那里,距离新宾镇只有三十里!骑兵一个冲刺的距离!而对方,是刚刚碾碎了五千日军的六十五辆钢铁巨兽!所谓的“休整演练”,就是赤裸裸的武力展示,就是悬在他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挣扎、不甘、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无力感。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灌入,带着远方隐隐传来的、低沉而持续的引擎轰鸣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西北军官兵的心头。
“命令…”马振武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前沿所有部队…立刻后撤…撤至…撤至通牒所示红线以西…违令者…军法从事!”
“师座!”众将愕然。
“执行命令!”马振武猛地转身,眼神凌厉如刀,扫过众人,“立刻!马上!谁想拿脑袋去试试程志远的坦克炮,现在就可以带兵冲过去!我绝不拦着!”
无人再敢出声。巨大的恐惧和现实的冰冷,压倒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新宾镇外,原本剑拔弩张、试图前出试探的西北军骑兵部队,如同潮水般仓皇后撤,丢弃了刚刚建立的前哨阵地,狼狈地退回到那道无形的“红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