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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玉盒贴着胸口，温润中带着一丝沉甸甸的烫意。那不是丹药的温度，是林理剧烈心跳的鼓动。那颗带着淡青丹纹的“良好”聚气散，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火珠，揣得他坐立难安。狂喜早己被冰冷的现实冲刷干净，只留下尖锐的、关于“如何处置”的难题。
留着自己用？它蕴含的精纯药力，或许能让他停滞许久的修为狠狠向前拱动一截。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但指尖残余的、因过度专注控制灵力而带来的酸麻感，还有空空如也的灵石袋，都在提醒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灵石，就无法购买药材，无法进行下一次实验，无法迭代模型，无法解决那该死的“量化”和“控制”难题！他需要资源，大量的、能支撑他继续砸进这个无底洞般的研究中的资源！
卖！必须卖！而且要快！
后山断崖下的“鬼市”。
那是个不成文的、专供底层弟子和杂役交易些见不得光物什的角落。鱼龙混杂，风险极高，但也是唯一可能匿名出手的地方。
林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他翻出一件最破旧、带着浓重汗味和药渣味的杂役灰袍换上，又用一条洗得发白的布巾裹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临出门前，他犹豫片刻，将一把剔骨刀小心地别在腰间最不起眼的位置。
越靠近断崖，空气中开始飘来隐约的、压低嗓音的交谈声，还有各种奇怪的味道——劣质丹药的刺鼻、腐烂草药的苦涩、某种兽血的腥甜、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底层挣扎的颓败气息。
断崖之下，并非想象中的开阔地，而是一片被巨大虬结古藤半掩着的、天然形成的岩窟裂缝。入口狭窄，仅容两人侧身而过。裂缝内部却别有洞天，空间不大，呈狭长形，两侧岩壁被岁月和烟火熏得黢黑。几盏昏黄摇曳的兽油灯挂在凸起的岩石上，勉强照亮下方拥挤的地摊和人影。
这里没有喧嚣的叫卖，只有压抑的、如同鬼语般的低低交谈。摊主大多和林理一样，裹得严严实实，沉默地守着面前寥寥几样东西：几株品相不佳的草药、几块光泽黯淡的矿石、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的低级符箓、甚至还有几只关在粗糙木笼里、蔫头耷脑的低阶毒虫。买家则像幽灵般在狭窄的过道中游移，目光闪烁，带着审视和警惕。
林理强迫自己放慢脚步，学着那些幽灵的样子，目光在地摊上随意扫过，实则像雷达般搜寻着可能的买家——药铺？收赃物的？或者……识货的散修？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没有地摊，只有一个用几块破木板随意搭成的、仅能容一人栖身的小小“棚子”。棚子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帘，帘子上方，一块巴掌大的、边缘开裂的陈旧木牌斜挂着，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炭笔写着两个勉强能辨认的字：“药收”。
就是这里了。这地方够隐蔽，店主也够潦倒，不像有实力黑吃黑的样子。林理深吸一口气，裹紧脸上的布巾，侧身挤了进去。
棚子内部更是狭窄昏暗，一个身形佝偻、裹在同样破旧黑袍里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听到有人进来，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褶皱和污垢的老脸，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两点微弱的光。
“何事？”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石头。
林理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用身体挡住棚口可能投来的视线。他动作极快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摸出那个单独存放的小玉盒，没有完全打开，只是将盒盖掀起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股精纯的药香，瞬间从那道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香气虽然微弱，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棚内浑浊的空气，带着一种与这阴暗角落格格不入的清灵！
那佝偻的身影猛地一僵！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那条缝隙！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探了探脖子，鼻翼急促地翕动着。
“聚气散？”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不…不对！这味道…这灵性…” 他干枯如鸡爪般的手闪电般伸出，不是去夺盒子，而是极其精准地按在了林理准备合上盒盖的手腕上！
林理心头剧震，另一只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剔骨刀柄上！冰冷的汗瞬间浸透后背！棚内空气凝固，杀机一触即发！
老者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理，仿佛要穿透那层破布看清他的脸。时间仿佛停滞了几个呼吸。最终，那骇人的精光缓缓收敛，按在林理手腕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些许，但并未完全撤回。
“小友…好本事。”老者嘶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的腔调，“这东西…哪来的？”
“收不收？”林理的声音透过布巾传出，刻意压得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避开了所有可能泄露身份的信息。他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按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者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棚内死寂，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鬼市隐隐传来的模糊声响。
“收。”最终，老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缓缓收回枯爪般的手，身体重新缩回阴影里，仿佛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开价。”
林理心中念头飞转。普通聚气散在宗门丹房兑换，一颗最多值一两块下品灵石。这“良好”品质的，效果至少翻倍，而且有价无市！他需要灵石，越多越好！但也不能太离谱，否则就是找死。
“二十块。”他报出一个自认为大胆的数字。
“哼。”老者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嗤笑，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小友，狮子开口，也得看牙口够不够硬。这东西，烫手。”
林理的心沉了一下，手心的汗更多了。他强撑着，没有松口。
“十五块，”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划了一下，留下清晰的痕迹，“外加一条命。鬼市规矩，不问来路，但你这东西…太扎眼。十五块，老头子我担点风险，帮你捂下盖子。”
十五块！远超林理最乐观的估计！他原本的心理价位是十块！巨大的冲击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但“捂盖子”三个字，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短暂的狂喜。这东西果然是个祸源！
“成交。”林理没有任何犹豫，迅速合上玉盒，将其推了过去。他不敢再停留一秒。
老者枯瘦的手接过玉盒，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了一下，似乎在感受那残留的温润和灵性。他另一只手摸索着，从自己那件破旧黑袍的深处，掏出一个同样不起眼的、用兽皮缝制的、沉甸甸的小袋子，丢了过来。
林理一把接住，入手沉重！隔着粗糙的兽皮，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里面灵石特有的、温润又带点棱角的触感！数量绝对不少！
“拿了，走。”老者低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重新缩回角落的阴影，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朽木，“记住，今晚没见过老头子。”
他没有任何废话，猛地转身，掀开破布帘，一头扎进鬼市里。
他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在狭窄曲折的岩缝和杂乱拥挤的地摊间快速穿行，首到彻底远离断崖林理才敢靠着路边一棵老树，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解开兽皮袋的束口绳。
哗啦——
十几块大小不一、形状也不太规则的下品灵石滚落出来，在熹微的晨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却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微光！他快速拨弄了一下，整整十五块！一块不少！
十五块下品灵石！这是他过去做杂役累死累活一年也攒不到的巨款！是他用知识、用那差点要了他命的实验、用那颗凝聚了他心血的丹药换来的！
知识！他的知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被这里视为无用的知识！在这里，就是最硬的通货！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呼……”林理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将灵石仔细地、分毫不差地收回兽皮袋，重新束紧，贴身藏好。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带着这笔“巨款”和满心的蓝图踏上归途时。远处通往杂役区的路口，一个瘦高的身影抱着手臂，斜倚在墙角的阴影里，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归来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鸷的弧度。
墨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