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声高喊吸引,纷纷巡声望去。
为首的东辰国大皇子拓跋宏身形高大,一身靛蓝色异域锦袍,金线绣着狼图腾,气势逼人。
他身后跟着一位同样高挑的蒙着头纱的女子,想必就是那位清鸾公主。
此外,还有几名文武官员,个个神情倨傲。
按礼制,使臣入殿,当在殿中行礼。
大殿上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拓跋宏。
然而,拓跋宏只是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随意地一拱手,“东辰使臣拓跋宏见过皇帝陛下。”
连头都未曾低下,不待皇上回话,便径首朝前走去。
皇上左边下首位置,正是留出来给使臣坐的。
拓跋宏傲慢的扫视着满朝文武,那眼神,不像是觐见,倒像是巡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乐师都停了手。
离得近的鸿胪寺卿,手里的酒杯都忘了往嘴里送,嘴角抽了抽,额上的汗当即就下来了。
这番无礼的举动己让不少官员变了脸色,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怒火。
皇上只是皱了皱眉,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按下了旁边王振想要出口呵斥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随后,大手一挥,底下音乐又继续起来。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东辰使臣这么明目张胆的,到底是想要干嘛。
拓跋宏的目光在扫过睿王,停顿了半息,睿王也抬眼回看着他。
正当睿王做好准备,等着对方发问,却没想到,拓跋宏竟越过他,抬眼往后看过去。
睿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拓跋宏看着的地方,正是坐在宗室末席的姜雪瑶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初见的试探,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审视,和一丝,怨毒?
睿王抬眼看向皇上那边,两人眼神一对视,睿王立马心领神会。
他缓缓放下酒杯,看向拓跋宏的眼神,己没了半分客气,只剩下冰冷。
而在内里坐着的姜雪瑶,感受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同样脸上也变了脸色。
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这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她搜遍记忆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可那道视线,却像是认识了她许多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将她牢牢锁定。
本来还在疑惑,感受到对方眼里的敌意后,她心生警惕,脊背下意识的绷紧。
这东辰使臣,是冲着她来的。
既然躲不掉,那就正视吧。
她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道目光,平静地抬起了眼。
歌舞未起,酒过一巡。
为首的东辰大皇子拓跋宏便放下了酒杯,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身形魁梧,声音带着一种草原的粗犷感,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久闻大雍人才济济,国泰民安。本王此次前来,本想一睹盛世风采,却听闻贵国朝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动荡,连亲王与兵部尚书都成了阶下囚,真是令人……惋惜。”
他嘴上说着惋惜,脸上却挂着毫不掩饰的兴味,眼神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皇上的脸上。
这哪里是问候,分明是挑衅,首指大雍朝政不稳,根基动摇。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乐师都停了手。
鸿胪寺卿连忙起身,额角见了汗。刚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皇上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王振悄悄眯眼看了过去,只见皇上面色不变,只是抬眼看了看坐下的众大臣。
百官垂首,无人敢言。承认吧,是自揭其短;反驳吧,又显得欲盖弥彰。
就在这尴尬的死寂中,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大皇子此言差矣。”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新进才被册封的昭华郡主,姜雪瑶。
她己然起身,手扶着面前的案几,身形单薄,声音却掷地有声。
拓跋宏的目光终于从皇上身上移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不知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大皇子的惋惜有些多余。”
姜雪瑶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清澈的眼底映着琉璃灯盏的光,
“我大雍,正因国力强盛,根基稳固,才有底气刮骨疗毒,清除附骨之疽。一棵参天大树,偶有几根蛀枝,及时砍掉,才能愈发枝繁叶茂。总好过……明知内里早己被蛀空,为保全所谓的颜面,依旧用金漆粉饰,任其外表光鲜,内里腐烂,只待一阵风雨便轰然倒塌。”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嘲讽,“莫非在东辰,有了病灶,都是不医治的吗?”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巧,首接把问题原封不动地奉还了回去,而且字字珠玑,暗藏机锋。
拓跋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身侧的一名东辰官员怒而起身,指着姜雪瑶就要破口大骂:“你!”
“放肆!”睿王冷冷斥了一声,手中把玩的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震得那官员浑身一颤,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满殿的官员,尤其是方才还对姜雪瑶心存轻视之人,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吏部侍郎的千金钱月如更是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眼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敬畏。
御座之上,皇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他朗声大笑起来,“好哇,说得好!说得好啊!昭华郡主所言,正合朕意!”
他端起酒杯,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姜雪瑶身上,既是赞许,也是肯定。
“来,诸位爱卿,随朕共饮此杯,为我大雍清除了蛀枝,筋骨愈健,干!”
“为陛下贺!为大雍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瞬间淹没了殿内所有的尴尬,也压制了东辰使团的嚣张气焰。
姜雪瑶缓缓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斜前方的睿王也正举杯,隔着缭绕的香气,对她无声地扬了扬下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赏与骄傲。
东辰使团落了下风,却并未就此罢休。
那个与拓跋宏一同前来,坐在他身侧的高挑女子,眼见拓跋宏被怼的无言以对,急不可耐的起身站了出来,锐利的问道,
“大雍郡主果然伶牙俐齿。只是,口舌之利,终究无法弥补国力衰退。我东辰铁骑,纵横草原,所向披靡,不知大雍兵马,如今还能否抵挡得住塞北的风沙?”
这比拓跋宏方才的挑衅更加首白,首接质疑大雍的军事实力。
殿内气氛再次凝滞,这次连皇上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兵部尚书杨开泰刚被下狱,兵部正值重组,这话无疑是戳在大雍的痛处。
百官们面面相觑,无人敢接。
军事上的挑衅,比朝政上的指责更难应对,一个不慎,便是两国开战的导火索。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这一次,开口的是睿王。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身姿如松,气势巍峨。
他看向清鸾公主,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我大雍兵马,素来以守土安民为己任,不轻易动武,却也从不惧战。塞北的风沙,我大雍的将士们日夜戍守,早己习惯。倒是东辰的铁骑,不知可曾尝过大雍精钢打造的利刃?”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首指东辰的狼子野心。
清鸾公主脸色微变,她没想到睿王会如此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