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股被强行阻滞、堆叠、挤压在无形壁垒之后的冰冷死意狂潮,如同被亿万钧的山岳当头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大地呻吟般的低沉嗡鸣!
狂暴的怒涛被强行压平!沸腾的杀意被强行抚顺!
那源自松林本源的滔天怒火,在这股沉凝如山的意志面前,如同顽童遇到了严父,挣扎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低沉呜咽,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退去!
重新沉入地脉深处,归于沉寂。
凝固的空间恢复了流动。
死寂的松林中,只剩下松针落地的沙沙声和王癞子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老者缓缓收回了那只枯瘦的手,随意地在裤腿上蹭了蹭沾着的无形“尘埃”。
他依旧没有回头,草帽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引浊归流,思路尚可。” 老者的声音平淡沙哑,打破了死寂,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幕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可惜,引的是涓涓细流,镇的是自家院墙。
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饿狼’,还有这林子里被你惊动的‘老邻居’……可不会给你时间慢慢来。”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王癞子劫后余生的虚脱与震撼,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义庄方向那毁天灭地的战场!
松林外那摇铃的恐怖存在!还有这松林深处刚刚被强行镇压、却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本源怒意!
危机,远未解除!他这残烛之躯,依旧是群狼环伺下的肉食!
老者微微侧了侧头,草帽的阴影下,似乎有一道目光极其短暂地扫过王癞子惨白惊惶的脸,以及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那根木杖。
“薪火欲燃,光耀幽冥……”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如同松涛低语,清晰地烙印在王癞子的意识中。
“靠的,从来不是苟延残喘的余温。”
他顿了顿,拄着木杖的手,食指在粗糙的杖身上,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如同晨钟暮鼓,在王癞子心头炸开!
“残烛……” 老者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寒刃,带着一种首刺灵魂的拷问,“亦可……焚天!”
焚天?
王癞子心神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残烛焚天?这怎么可能?他这具破败的躯壳,这点微弱的魂火,拿什么焚天?
然而,老者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在他识海中疯狂回荡!与送丧人法则那“薪不尽,火不熄,纵残烛,亦照冥途”的冰冷箴言,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与升华!
照冥途…是引渡…
焚天…是…抗争!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混杂着不甘、愤怒、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疯狂战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猛地从王癞子濒死的躯壳深处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冰蓝色的魂火疯狂爆燃!
不再是微弱的烛光,而是化作两团冰冷炽烈、仿佛要焚烧一切的幽蓝烈焰!
残躯因这爆发的意志而剧烈颤抖,但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木杖!杖身温润依旧,却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决绝的意志,传递来的地脉脉动瞬间变得滚烫而激越!
老者背对着他,草帽的阴影下,似乎无人察觉地微微颔首。
“握紧你的‘叩门砖’。”
老者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引导的意味。
“这林子里的‘柴’……还多得很。”
话音未落,老者拄着木杖的身影,如同融入松影的雾气,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墨绿色的幽暗之中。
王癞子孤身一人,瘫在巨大黑松的根部。
冰冷的腐殖松针紧贴着后背,怀中是布满裂痕、死寂下去的噬阴骨,脚下是刚刚平息了本源怒意、却依旧散发着深沉威压的大地,松林外是未知的恐怖战场,林深处是蛰伏的“邻居”。
但此刻,他眼中燃烧的,不再是恐惧和绝望。
是冰冷的、炽烈的、要将这漫天阴霾都焚烧殆尽的幽蓝烈焰!
残烛……亦可焚天!
他挣扎着,用木杖支撑着残破的身体,极其艰难地半跪了起来。
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如同恶鬼,却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决绝!
目光,不再躲闪,而是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燃烧的幽蓝魂火,死死地刺向松林之外——那依旧隐约传来毁灭性能量余波和恐怖意念碰撞的义庄方向!
手中紧握的木杖,杖身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与识海中爆燃的魂火疯狂共鸣!
叩门砖……己握紧!
这漫山的“柴”……他王癞子,要……借来一用了!
冰冷的腐殖松针刺着膝盖,木杖滚烫的脉动灼烧着掌心。
王癞子半跪在巨大黑松虬结的根瘤旁,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喷出带着冰碴的白雾。
幽蓝色的魂火在深陷的眼窝中疯狂跳动,倒映着松林之外——那片被毁灭性能量余波搅动、如同地狱油锅般沸腾的乱葬岗!
义庄方向,那破败瓦房的轮廓早己被翻滚的烟尘和扭曲的能量乱流吞没。
尸祖那纯粹、冰冷、碾压一切的咆哮,夹杂着疤脸暴怒如雷的吼叫和痨病鬼枯骨摩擦般的尖啸,如同三重奏的地狱丧钟,混合着砖石崩塌、锁链崩断、能量疯狂湮灭的刺耳噪音,一波波冲击着黑松林边缘的沉寂!
每一次轰鸣都让大地震颤,每一次咆哮都让王癞子识海中的幽蓝魂火随之疯狂摇曳!那绝非他能参与的战斗!仅仅是余波,就足以将他这残烛之躯碾碎千万次!
但老者冰冷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深处:
“残烛……亦可焚天!”
焚天?!
拿什么焚?!
用这破败的躯壳?用这点微弱的魂火?用手中这根勉强能“叩脉引浊”的木杖?!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试图再次缠绕心脏。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阴影即将合拢的刹那——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如同开天巨斧劈开了混沌,猛地从战场中心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