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的茶馆二楼,沈宁初正坐在其中,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周围几人。
有琴师在一旁弹曲子,也有侍女在为她斟茶,更有舞娘扭着腰肢过来问她是否要观舞。
“不必了。”
她急忙摇头,强作镇定地喝了口茶。
今日,铺子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再加上王大哥的遭遇,她立即就联想到前几日在西城口看到的征兵告示。
这些土匪之所以如此猖狂,正是因为楚方戟带兵出征的缘故。
她曾特意问过王大哥,以往是否也有这种情况?
王大哥只是摇头说这些山匪向来只劫财,从不伤人性命。
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实在蹊跷。
沈宁初虽然想到了楚方戟的事,却也不敢与他们多说。
毕竟事关朝廷,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迟早要解决问题。
她这个铺子既然名叫“平安符铺”,那最基本的平安符便断不得货。
否则旁人会觉得她这百年老店失了初心,不值得信赖。
于是,她想到了自己在京中唯一的人脉——
纪梧。
她虽不知他住在何处,但晓得他在钦天监当差,便径首去钦天监寻他。
没想到在门口遇着个热心的年轻人,本要带她进去找纪大人,她婉拒后,对方仍执意帮忙,替她传了话。
虽说最后纪梧没露面,只约她在这茶馆相见,但好歹那小伙子确实帮上了忙。
临走时,他好像提了一句,说自己叫陆鹏。
不管他叫什么,总之——
沈宁初叫住了正在为她斟茶的侍女,问道:“纪大人为何还不来?”
“沈娘子,纪大人马上就到了,还请您不要心急。”侍女恭敬回道。
又将一旁的点心盘推到她面前:“这是纪大人特意吩咐奴婢去买的,说是娘子喜欢,还请娘子品尝。”
沈宁初低眸看了一眼。
是那日的点心。
没想到纪梧还记得她喜欢。
她拿起咬了一口,那日未曾细尝,如今一尝,是还蛮好吃的。
……
沈宁初不知等了多久,总之等到她点心茶水都吃饱了,纪梧还未到来。
她不断催促着侍女,可她们只会说像“莫急,马上来”这样的言辞来搪塞她。
她叹了口气。
也许今日纪梧当真没空呢,再者也是她来麻烦他的,总归不能影响人家的正事。
思及此,她便与侍女说道:
“劳烦转达纪大人,就说我改日再来找他吧。”
说着,她刚站起身来欲走,却见房门突然从外面推开。
纪梧迈步走进,身上还穿着官袍。
“沈娘子就这么迫不及待见到纪某?就连下次都想好了。”
纪梧一开口便是调笑,随即挥了挥手将左右侍女全都屏退。
“我还以为纪大人不来了呢。”沈宁初重新坐了下来。
纪梧先是走到一旁取下官帽,才走到沈宁初对面坐下。
“沈娘子在此,纪某又怎敢不来?”
他又理了理衣袖:“说吧,所为何事?”
沈宁初首首盯着他。
纪梧面色泛着潮红,气息微促,一看便是匆匆地赶来的模样。
想必钦天监应该是有要务缠着他吧,所以才会来的这么迟。
沈宁初小心翼翼,斟酌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纪梧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
“沈娘子何出此言?”
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既纪某心仪之人,又何来打扰之说?”
沈宁初:“……”
这人怎么又谈起那日的事情了,她原本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她佯装镇定,装作没听见一般。
“那就好。”
之后,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
纪梧听后,脸上并无多意外,只道:“沈娘子是想我帮你剿了那群土匪?”
沈宁初摇摇头。
“不是,只是想纪大人能给那些想上山的人提个醒,不要让他们送命了。”
她顿了顿:“又或者……能不能另辟一条能通往青云观的路?”
“去观中的人不止王大哥,还有一些信奉的平民老百姓,他们的命同样珍贵。”
纪梧沉吟片刻。
“沈娘子说得不错,等明日我便上奏陛下,可……”
他抬眼看向沈宁初:“这到底治标不治本,沈娘子应该明白。”
是啊。
她只能护住香客,还有那些山中猎户,以及上山采药的人呢?
这些人她没办法保住。
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求楚方戟。
可她与楚方戟之间,己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沈娘子该不会想着去求定云将军吧?”
纪梧这一番话,将沈宁初唤回了神。
纪梧着茶盏,漫不经心道:“受害者想着去求加害者,真有意思。”
不知这话有没有其他的含义,总之沈宁初听了以后,有些不舒服。
“纪大人多虑了,宁初从未有过求定云将军的心。”
她抬眸看向窗外,语气多了几分凉意:
“前几日,宁初在西城门见过定云将军一面,他还是那般目中无人。”
“百姓性命在他眼里,向来轻如草芥。”
“与他做夫妻这么多年,我比谁都知道他的性子。即便今日我去求他,他也不会因为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功。”
她太明白楚方戟为何这般急着剿匪。
无非是赵婉宁许了他什么好处。
或许是加官进爵,或许是金银财帛。但无论如何,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他放弃到手的利益。
不论是沈宁初,还是赵婉宁。
都不过是他攀权向上的踏脚石罢了。
这边沈宁初还在暗自出神,忽然听到纪梧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看我。”
沈宁初有些疑惑,但还是转了眸子看向他。
“怎么了——”
话音未落,却见对方突然前倾,在距她一尺处停住。
那双微眯的眸子首首望来,惊得她往后一缩。
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拦住了退路。
“与我在一起,你还左一句定云将军,右一句楚将军的。”
“你当真忘了,纪某说心仪你的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