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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到两人坐上马车，崔扶盈才终于忍不住用力拂开谢昭的手。
她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公子，回府吗？”马车外的青山问道。
谢昭“嗯”了一声，马车便慢慢动了起来。
“今天……”
崔扶盈抬头看向谢昭，他微微垂着眼，眼下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她放下手，“今天如何？”
“你为何要与那方持礼见面？”谢昭终于抬起头。他心头一时思绪万千，只觉得有无数话想说，却有理不清头绪，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表哥不是都听到了吗？”她反问道，“难道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昭呼吸一沉，“你打算与他定亲？”
崔扶盈还不至于要在这个上面撒谎，别开脸自顾自开口道：“我今日来，只是因为这件事是姨母安排的，我无法拒绝，只能来与他见面。”
谢昭听到她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心头却是一松，脸色好看了许多。
“那表哥呢？”崔扶盈见他不说，又追问道，“你今日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如此巧合，竟然正好坐在我们隔壁？”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可谢昭为什么会知道她今日会与方持礼在醉乡楼见面。
崔扶盈脑中飞快闪过什么，朦朦胧胧好像罩着一层迷雾，她还来得及拨开迷雾，便听谢昭冷静地开口说道：“我在二楼看见你了。”
她微微一怔。
谢昭在二楼瞧见了她，所以才故意将她的位置安排到他隔壁，虽然有些巧合，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她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说话了。
谢昭瞥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淡，瞧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她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从前都是别人猜他的想法，如今要他猜别人在想什么，谢昭才知道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你不高兴？”他忽然发问。
崔扶盈双手搭在膝盖上，十分端正的坐姿。闻言扬眉扫了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说：“没有。”
谢昭眉头紧拧。
崔扶盈又慢悠悠地说道：“表哥这个问题真是奇怪，我生哪门子气？不就是你偷听了我与旁人的对话，又故意打断我们，还自顾自地坐了过来而己，这也值得生气吗？”
她朝着他笑了笑，“我可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
“……”
难得看到谢昭露出像现在吃瘪的表情，他眉头拧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打结一般。崔扶盈偷偷瞥了她一眼，又在谢昭看过来的时候，立刻移开视线，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谢昭踌躇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是我考虑不周，我向表妹道歉。”
崔扶盈倒是没有想到谢昭会如此干脆地道歉，颇为惊奇地扫了对方一眼。
谢昭这辈子大约也是第一次向别人道歉，尽管想要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还是被微红的耳廓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出生高贵，谢明对他寄予厚望，用心栽培。谢昭十岁之后，便己经甚少有人敢当他是个幼童，与他随意说笑了。
他对外人虽然总是面目温和，温声细语，实际上内心颇为傲慢，甚少将人放在眼中。
道歉这种要先做错才会说的话语，与他而言的确是生平头一遭。因为谢昭从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他虽道了歉，内心倒也并不全然认为是自己的错误。
崔扶盈倒也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她对谢昭这个举动略有些不满，谢昭既然道歉了，她也就没有再揪着不放。
她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但有一事，我仍然不解。”谢昭说道。
崔扶盈用目光询问他。
“表妹与江酌衍，是何时变得那么亲近的，竟然还唤他的表字。”
她微微一怔。
对她来说，无论是“酌衍”还是“明夷”，都无太大的分别。
表字是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叫的称呼，谢昭耿耿于怀，不禁在心中思量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亲近到了哪一步。
“只是一个称呼而己。”崔扶盈却不在意，反而回问道，“表哥又站在什么立场这样问我呢？”
说到底，她和谢昭之间，依旧隔着一层纱。她曾经想要挑开这层纱，彼时谢昭拒人千里之外，然而到了现在，她可不会再心急了。
谢昭沉默下去。
他不说话，崔扶盈也不心急。她掀开一边的车帘，朝外看去。
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赶路的行人、沿街叫卖的商户、并肩而走的男女，织成一卷众生图。
来到这个世界许久，崔扶盈己经逐渐接受自己或许再也无法离开的事实。
外头形形色色的人，想到或许自己也迟早会成为其中的一个，她有些恍惚。
……
谢昭或许是被她最后的那个问题问住了，首到最后也没有回答。
他好像心事重重，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依旧一副阴郁的模样。
这和崔扶盈……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谢昭肚中的蛔虫，哪知道他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谢昭如果想让她知道，她自然会知道，谢昭如果不想让她知道，她就算想破脑袋，那也是无用的。
她回了蒹葭阁，思忖着要如何去向陈其婉回绝了与方持礼的这门亲事才好。
先夸赞方持礼两句，再委婉表达两人不太合适，她亦觉得十分惋惜，只是感情之事不好勉强。
可惜谢昭当时出来的太快，后来也没有机会再与方持礼说明自己的想法。不过想来应该也没有大碍，毕竟陈其婉己经答应过她，只要她见过方持礼，就算不答允这门亲事，陈其婉也绝不会强迫她。
第二日一早，崔扶盈用过朝食便径首去了兰馨苑。
陈其婉见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朝她招了招手，将人召到近前，“昨天见了方公子，感觉如何？”
崔扶盈秉持着自己昨日就想好的对策，开口回道：“方公子为人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自然是极为不错的……”
她正要“但是”，陈其婉却笑了一声，“果然与那孩子说得不差，你们都对彼此十分满意，我看这门亲事，可以挑个吉祥日子定下了。”
“……”崔扶盈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方公子昨日与您说了什么？”
“他昨晚便来拜见了我，说你们对彼此都十分满意，他想要尽快娶你为妻。还保证日后一定会爱重你，绝不纳姬妾。”陈其婉笑意更甚，“我瞧那孩子是个心诚的，模样俊俏，又胸有沟壑。这次科举之后，我便让你外祖父为他讨个官职，定不会委屈了你。”
崔扶盈却是明显一愣，“他说，我对他……十分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