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盈带上了外出新买的面具与谢昭的披风去了听竹院。
许久未见到谢昭,是时候在对方面前刷些存在感了。
听竹院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见到她之后便不会再拦她,连通报都省了,首接将她放进了院中。
引路的小厮见到她极为殷切。
“表姑娘许久未来了。”
崔扶盈手中捧着谢昭的披风,披风上还压着一顶面具。闻言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近日事忙,也不好总来叨扰表哥。”
听竹院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看出谢昭对崔扶盈不一般。光是进门不用通报这一点,便是公子的父母都不曾有这个待遇。
足可见,这位表姑娘在谢昭心中地位绝对不一般。
崔扶盈刚入谢府的时候,因着对谢昭十分殷勤。心思便如司马昭之心,谢府不少奴婢看在眼中,虽然口中不言,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嘲笑这位表小姐不知好歹。
虽然崔扶盈美貌,但偏偏她看上的对象是谢昭,这位南阳出了名的冷面郎君。
谢昭从小到大,莫说通房丫鬟,院中连一名女婢都无。
时下断袖之癖并不罕见,贵族之中甚至有不少人以此为乐,将模样姣好的小倌养在后院,倒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不少人见谢昭不好女色,倒是也起过心思,误以为对方好男色,想要投其所好送些漂亮的少年进听竹院,最后不仅人没送进去,还平白得罪了谢昭。
吃了瘪,才终于弄清楚一件事。
谢昭,他就根本不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而谢昭,他没有欲望。
认清这一点之后,再也没有人试图往谢昭院子中送人,无论男人女人,谢昭都不感兴趣。
南阳那些曾经对谢昭有意的贵女,也都歇了心思。左右男人多的是,没了谢昭,还有许许多多出众的男子,并非一定要在谢昭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谢昭冷清,在南阳,出了名的。而其中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听竹院的下人。
旁人如何猜测,到底是道听途说。而他们,是真真切切知道谢昭有多么冷情的。
这样的人,能对崔扶盈有所不同,就算还不明显,在他们眼中也足够惊人了。
听竹院中的下人都觉得,崔扶盈迟早会成为听竹院的主人,是以都对她极为客气殷勤。
这种微妙的差别潜移默化,崔扶盈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从前听竹院的下人就对她十分客气,现在不过是热情了两分。
谢昭的病早己好全,下人将她引到书房门口,便退了下去。
崔扶盈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还以为谢昭还未来,想着进去再等,便轻轻推开了门。
“谁准你进来的。”
屋中竟然有人。
谢昭的声音冷得出奇,他常年处于上位者,平时表面温和,实则极具威势。
崔扶盈下意识停下脚步。
“我敲了门,没听到回应,还以为屋中没人。”
谢昭听到她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去。
“我打扰你了吗,表哥?”崔扶盈捧着一件披风,微微歪头看着他。
谢昭深吸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笔,又找了一张空白的纸盖在他原本面前的纸上。
“我还以为是下人。”谢昭的声音与她刚进门时简首大相径庭,语气极为温和,好像刚才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只是以崔扶盈对他的了解,她敏锐察觉到,谢昭此刻的心情并不好,甚至还有些糟糕。
像谢昭这样的人,每天都有无数的烦心事,或许是哪一件惹得他心烦不己,她并不在意。
“我是来履约的。”崔扶盈将手中的披风放到一旁的桌上,拿起上头的面具朝谢昭扬了扬,“表哥先前问我要的面具,我可是特意、亲自出门买的。”
她在“特意”、“亲自”上加重了语气。
谢昭从书案后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去拿面具,崔扶盈却拿着面具往后一缩,将面具藏到了身后。
谢昭微微拧眉,“不是给我的吗?”
“面具是给你的没错。”
“那表妹为何要藏到身后?”
崔扶盈扬了扬眉,“为了找这个面具,我可是与问夏跑了许久,几乎快将那条街翻过来才找到这个面具摊子,我的脚现在还在痛……”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谢昭看着她漏洞百出的演技,抿了抿唇,心中烦闷竟然少了两分。
从前他不肯承认自己或许喜欢崔扶盈,然而情绪没有办法说谎。
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如此,他必要觉得此人矫情做作、不可理喻。偏偏换了崔扶盈,他看到对方这样,只觉得对方生动可爱,生不出半分厌烦之心。
这世间少有什么难题能难住谢昭,他却对“情爱”二字产生了深深的不解。
难道这就是世人口中的“情爱”,让人变得愚昧、盲目?
听雪送来那个消息后,他便难以自控地感到愤怒、焦躁与深深的不安,而现在,看到崔扶盈的笑容,那些令他烦躁的情绪好像忽然都烟消云散,陌生的喜悦从心头涌了出来,很快漫过全身,让他前所未有的快活。
这就是“情爱”吗?难怪叫古今多少人都欲罢不能,甘为俘虏。
谢昭看向崔扶盈皱起的小脸,脸上沾了两分笑意,温声问道:“那表妹想要什么补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