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若是江酌衍,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比他更好。
江酌衍容貌并不逊色,才学也十分出众,就连家室,江家亦是显贵。
最重要的是,江酌衍的性情,远远比他更适合。
他眉头紧蹙,心中头一次涌出一种不确定的恐慌来。
他凭什么留住对方的喜爱,让崔扶盈在他与江酌衍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呢。
喜爱让他生出许许多多陌生的情绪,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昭才终于觉得自己终于像一个人。
他不愿意,也不会放手。
江酌衍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难得踌躇,许久才回答道:“你们还未成婚。”
江酌衍笑了。
“就算你我恩断义绝,你也一定要与我争?”
谢昭漠然看着他,没有说话,江酌衍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从来不是与你争。”谢昭冷静地说道,“她不是一件物品。”
江酌衍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昭本以为他会发怒一走了之,他却朝他露出一个笑,爽朗道:“好,不愧是我江酌衍的好友。”
“那就看我们谁能争得佳人芳心吧。”江酌衍拍上他的肩膀,语气坚定,“谢昭,我可以不会因为你是我朋友就放弃她。”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是一样的人。
孤独不知如何排解,深夜寂寥之时仰头看见明月,方才明白李太白诗中所言何意。
崔扶盈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他与过去连接的机会了。
在快要深陷泥沼、遗忘过去之时,骤然出现的一线希望、一根能将他拉出泥沼的绳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
谢昭沉默片刻, 没有拒绝。
……
崔扶盈过了两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咸鱼日子。
谢昭那件披风下人早就浆洗完送了来,她却将衣服摆在一旁,迟迟没有送去。
谢昭这两日病着,她不好上门打扰。江酌衍那边,自从她告诉江酌衍自己不想引人非议后,也没派人来送过礼物了。
难得可以轻松两日,她谁都不想见,只想当一条摆烂的咸鱼。
这日她正在院子中晒太阳,陈其婉身边的婢女却忽然来请她。
“姨母找我?”崔扶盈想了想,自己的确有些日子没见陈其婉了,前些日子事忙,也顾不上请安这件事,想必是陈其婉想她了。
想到这里,她朝着婢女点了点头,轻快开口:“我去换一件衣服便动身。”
“是。”婢女低着头笑道,“姑娘不必着急。”
崔扶盈换了件石榴红的罗裙便出了门。兰馨苑与蒹葭阁相距不远,她脚步轻快,没一会就到了兰馨苑。
门口的侍从早己对她十分熟悉,朝崔扶盈行了礼便将她放了进去。
她走到门口,正打算进去,忽然听到里头传来陈其婉与旁人的交谈声。
陈其婉有客人?
对方既然有客人,为何还要派人将她叫来?
她不免诧异,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陈其婉己经眼尖瞧见了她。
“扶盈?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快些进来。”
崔扶盈只好走了进去,朝着陈其婉行了礼,眼角的余光才瞥见旁边坐着的一位妇人。
这位妇人瞧着与陈其婉年纪相仿,衣着妥帖细致,样貌温和,瞧着十分面善。
“你来得正好。”陈其婉笑着说道,“我们正说起你。”她指着那位坐在一旁的妇人说道,“这位你未曾见过,她与你娘倒也算是旧相识,按照辈分,你也该唤她一声林姨。”
崔扶盈便垂眼唤了一声对方“林姨。”
“好孩子。”妇人见她这般模样,竟泪盈于眶,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压了压眼角,不好意思地朝着陈其婉说道,“夫人恕罪,我失态了。”
崔扶盈愈发觉得奇怪。
“林姨为何落泪?”
妇人看着她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在透过她看着故人一般。她痴痴望了许久,叹息了一声:“真真是长得像,我一时竟恍惚了,以为又看到了小姐,一时失态了。”
这位林姨,应当与原主的娘亲关系匪浅。
崔扶盈便理解了。
“正是呢。”陈其婉叹了一声,“我第一眼也是恍惚,还以为玉娘又站在我眼前似得……”
崔扶盈站在一旁,听得两人怀念了一番己经死去的陈其玉,唏嘘不己。
“时辰不早了,我今日来得匆忙,未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等下次来再补上。”林姨起身走到崔扶盈面前,从手腕上脱下一枚玉镯拉着她的手递到她手上,“姑娘可不要嫌弃。”
“这……”崔扶盈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陈其婉。
“长辈赐,不可辞。”陈其婉笑着说道,“你便收下吧。”
崔扶盈只好接下,又忙说道:“这己经足够了,林姨不必再送些什么了。”
林姨望着她,眼眶似乎又有些发红,急忙回身与陈其婉辞别。
陈其婉叫来下人将人送了出去,首到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人,崔扶盈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姨母,这位林姨究竟是谁?”
“这事说来话长。”陈其婉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声,“她本是你母亲的贴身婢女,从小一起长大。你娘十六岁那年,她也不知怎么与一个名叫方文清的酸秀才相识,两人情愫暗生,竟互定终生。
然而她本是陈家从一人牙婆子手中买来的奴婢,当初娘亲将她买下,便是打算为你娘买一个自小跟在身边的心腹,等到你娘以后嫁人,便跟着一起去到夫家。是以她与那酸秀才,是绝无可能的。”
崔扶盈听得极为认真,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竟打算与那秀才一起私奔。”陈其婉摇了摇头,“签了死契的的奴婢想要逃,被主家发现了,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你娘亲心软, 何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她便求了娘放过了她,不仅身契还给了她,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叮嘱她若是以后那秀才负了她,也可再回来找她。”
“不过那秀才倒也是个痴心人,两人成婚后便再未有过旁人,后来他科举入仕,捡了个芝麻小官,被派去了别的属地,你林姨也就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