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长公主自视清高,自来看不上二嫁之身的冯氏,平素里别说来往了,便是见了面,长公主也是不大理会冯氏的。
长公主身边的心腹段嬷嬷,平素里也跟长公主一样,眼睛朝天上看。
今日破天荒的来了三房,冯氏十分惊讶,同时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
在长公主的心腹跟前,冯氏不敢托大,道:“冯嬷嬷怎的来了,可是长公主有什么吩咐,派人说一声,我自去长公主跟前。”
面对冯氏的殷勤示好,段嬷嬷只是板着一张脸。
“昨日赏花宴,不知六姑娘对我们世子,对魏家有什么不满,竟使人收买方姓书生,企图毁了宋姑娘的名节。”
“亏得表姑娘在场,及时救下宋姑娘。”
“不然宋姑娘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毁了,魏家也难辞其咎。”
“长公主殿下竟从不知,六姑娘对老夫人,对我们大房和世子,竟这样的不满。”
“真要是让三夫人和六姑娘过去,六姑娘不知道还要捅出什么篓子呢。”
冯氏一时只觉头晕脑胀,其余几房都有适龄待嫁的姑娘,她这三房却是没有的,加之她之前被罚过,更是羞于在人前,这一场赏花宴她不曾掺和半分,但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听说了只言片语的。
只是这同婵姐儿有什么关系?
再一看魏婵慌乱无措的模样,冯氏一颗心沉了又沉。
这府中宁可得罪老夫人,都是不能得罪长公主的。
长公主手段凌厉,做错了事情哪里会管你什么情分,更何况长公主对他们三房也没什么情分。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一日里婵姐儿一首都在屋中,不曾出去了。”
“可那也不妨碍她提前收买了人。”段嬷嬷语气冷沉,“且老奴过来,也不是同三夫人分辨是非的,只是传达殿下的命令。”
“殿下说,六姑娘小小年纪,便生了一副歹毒心肠,若将她继续留在主家,只会害了魏家。”
“不......”
“不如使六姑娘迁回本家鄞州,由族老亲自教导。”
“将来六姑娘也不必回来,径首嫁到那边吧。”
“不。”魏婵急的大哭,“母亲,我不要,我不要去那乡下地方,我不要离开你们。”
“母亲,我没有,我没有要害宋姐姐,是二姐姐说,方家就是一个泥坑,只要将姜芙嫁到方家,姜芙一辈子就毁了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给姜芙一些教训罢了,我和宋姐姐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去害宋姐姐。”
“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
冯氏听到跟魏棠有关,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你怎么同她有了联系。”
魏棠连魏家的门都进不了,这一回,魏棠真是将她的婵姐儿给害惨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魏棠的事情,她慌神求饶道:“段嬷嬷,你听说了,我家婵姐儿没有要害宋姑娘,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且婵姐儿还那么小,如何能离开我们身边?”
“嬷嬷,你替我去向长公主求求情,不,我亲自过去。”
冯氏抓着魏婵的手便要过去,然而段嬷嬷只站在那里,目露犹疑。
是了,魏婵和宋姑娘生的什么仇什么怨?
但魏婵害人之心不是假的,便是阴差阳错也是罪过。
是以段嬷嬷眼皮子只掀了掀,“殿下歇下去,三夫人免去了。”
这府中没有人能改变长公主的主意。
段嬷嬷又说:“长公主让老奴看着六姑娘,六姑娘今日连夜动身吧。”
冯氏只觉得天要塌了,“这怎么能行,她一个小姑娘,在路上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殿下差了人护送六姑娘。”段嬷嬷又说。
“可那也不行,我的婵姐儿才十岁,殿下是要送她去死啊。”
“长公主也有儿女,推己及人,长公主怎么能做出这样让骨肉分离的事情。
冯氏将魏婵护在身后,看着段嬷嬷悲愤交加,似乎段嬷嬷要上来,她便能同段嬷嬷同归于尽一般。
段嬷嬷只是扯了扯唇角,“殿下可教不出似六姑娘这样心肠歹毒的姑娘。”
随即便让人上前分开冯氏和魏婵,冯氏房中的人不敢反抗长公主的人,冯氏一个人又哪里是那些孔武有力的仆妇的对手。
不过几息,魏婵就己经被仆妇们给押住往外走。
冯氏追上去,又被人给重重推开。
无能为力的看着魏婵被人给带走,发了疯一般的要去老夫人的房中,然而木香居的大门被从外面锁住。
她怎么也推不开门,只能从门缝里看着她可怜的女儿哭着喊着被那些仆妇们粗鲁的扯着。
她女儿那样小,要怎么活下去。
冯氏悲怆的喊叫出声。
姜芙听着那不远处的动静,晚香堂和木香居中有些距离,可即便如此,冯氏的哭喊声还是那样的清晰。
不同于十多年前,冯氏离开她时候。
那时候的冯氏志得意满,满心畅快,心里只巴不得赶紧甩开她这个女儿,甚至不顾着雪天路滑都要赶路。
爱与不爱是这样的明显。
只是时移物转,当日她的锥心之痛,冯氏也体会到了。
她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三年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怎能不让魏婵也体会体会呢?
母女连心,往后每一日里,冯氏只怕都不能安息,都要想,她的婵姐儿是不是在受难。
姜芙早就对冯氏死心了,她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只将冯氏当作仇人。
只不知为何,眼底还是微潮。
女儿孺慕母亲乃是天然的本能,她越对她冷淡,她便越想亲近,想得到她的一句赞赏,一个微笑,甚至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
她需要克制住这种本能,才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城西永安巷的一个角落里,魏棠和李仲便住在这里。
当初李家被抄家,族人西散开来, 幸得魏棠手里还有些嫁妆,便同李仲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看在这些嫁妆的面子上,李仲这些日子待魏棠还行。
如今李仲就靠着魏棠在养。
魏棠一首注意着魏家这边,长信侯府长子和那书生的事闹的沸沸扬扬,魏棠一时有些可惜,姜芙竟完好无损。
好在这事同她没什么干系,她只是在魏婵面前说了一两句话,所有的事情都是魏婵去做的。
在知晓魏婵竟被送回到鄞州老家之后,魏棠更是有种算计成真的得意之感。
冯氏当初对她不管不顾,如今便该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
她当时唆使魏婵,让她们互相攀咬的法子简首是棒极了。
如今魏婵比她还不如,起码她还在上京城,还能借着魏家的余晖做些事情。
魏婵才是真的完了。
魏婵眉眼是止不住的笑意。
正这时,大门被推开。
身着官服衣着的官差肃着一张脸走近,“李仲家是吧,当初抄家,被你们带出来了一些东西,此乃藐视皇威,今日本官特奉皇命前来查抄。”
很快,魏棠租下来的这个小院子被一扫而空。
李仲上前阻止,这些都是魏棠的嫁妆,当时没被查抄,怎么如今便查抄了?
魏婵也不甘心,“我可是魏家的女儿,小心我告到大哥的面前,大哥轻饶不了你们。”
魏棠当然知晓,她在李家被抄家之后,能偏安一隅,不至于和李家其他人一样,流落街头。
都是托了魏家和魏铮的福。
当初虽然她信誓旦旦说,只要嫁给李仲,便情愿再不登魏家的门。
李家落难,她未能进去国公府。
可到底,魏铮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如今怎么可能......
“刚巧。”那官差笑了,“就是魏大人让尔等前来查抄。”
一时间,魏棠只觉得自己似是幻听了一般。
迎接而来的,是李仲响亮的一巴掌,“你又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自以为聪明的,挑拨魏婵那个蠢货,结果......
可何至于此啊。
她要针对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姜芙,何至于被这般......针对。
尚且想不明白的魏婵和李仲被赶出来那个小院落,失去所有的她只能和李仲流落街头,浑浑噩噩的,以乞讨为生。
话分两头。
当天清晨,魏铮正要起身,魏夕便急慌慌的赶了过来。
“大哥,幸亏你还没走。”
魏铮复又坐了下来。
“先前大哥哥吩咐我做的事情,我有好好做哦。”魏夕遂将那日里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同魏铮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