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猛地抬头看向崔老爷子。
“恐怕不方便。”她身边的翠柳和翠竹虽然都会些拳脚功夫,可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
若是崔老爷子是缓兵之计,想将她这个知情者“杀人灭口”,这一夜无非是极好的机会。
这时三不走了过来。
“伯夫人,我们殿下头有些疼,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姜姒担忧的望向太子,分明记得方才的时候,太子才好端端的。
三不见状便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两日里奔波太过,歇上一宿就好了。”
想着太子若没有同她走这一遭,也不会不舒服,姜姒的心里有些愧疚。
她自不好让人跟着继续赶路,只好同意了崔老爷子的提议。
“那就住上一晚。”
太子和东宫最顶级的高手都在这里,崔老爷子总没有胆子再做些什么。
崔老爷子忙笑呵呵的说道:“好,那老夫这就让人去将客房给收拾起来。”
目送三不远去,崔老爷子目光复杂的问姜姒,“姒儿,这些年你和太子殿下有来往?”
“父亲隐居在这里,便果真放下一切,不再打听崔家的事情,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姜姒用平淡的口吻说道:“不然父亲一定会知道,太子殿下记着崔家当年的抚养之恩,这十年里经常来往崔家。”
“至于今日,则是因着我过来的时候偶然碰到了殿下,又恰好马车坏了......”
她心中却不由掠过淡淡的嘲讽。
崔老爷子当年生怕皇帝降罪崔家,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索性抛开一切,将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倒卖出去,假死了之,又娶了新妇,儿女绕膝,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全然不管家里的崔老夫人先是家里败落,后又失去丈夫,又时刻担心着崔家会被清算,他们被太子记恨,担惊受怕十余年。
从这方面来说,崔老爷子和崔时熙不愧是父子。
崔老爷子面上隐有尴尬,“离得远,不好打听。”
姜姒笑笑。
若是从前,她会替这位婆母打抱不平,如今她只想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因崔家只是个三进宅子,仅剩下的两间客房中间只隔了一堵墙。
姜姒和太子便只有一墙之隔。
姜姒并不困,只实在无聊,姜姒便躺在榻上,闭目假寐。
睡梦中,她恍惚回到了九岁那年的上元节上。
她和姜怜梳着双髻同母亲一道上了街,姜怜极喜欢热闹的街市,瞧见什么东西都想要。
母亲便不厌其烦的给她买下,然后丢给后头跟着的小厮拿着。
没一会儿,两个小厮手里已堆满了东西。
姜怜性子跳脱,跑得极快,母亲生怕姜怜会走丢,在后头跟的紧紧的。
从小到大姜姒已经习惯了母亲围着姐姐转,将自己丢在一旁。
姜姒有些吃力的跟在后头。
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手的时候,姜姒立即大喊出声。
母亲顺势看了过来,皱眉道:“赶紧跟上。”
母亲没看到她被人抓住了,姜姒哭出了声,“母亲,救我。”
然而人潮汹涌,她被拉着推着离母亲越来越远,母亲听不到她说了什么话。
她隐约看到母亲厌烦的说了句什么,似是嫌弃她在哭。
姜姒哭得更厉害了。
母亲使那两个小厮过来带自己,然而小厮要过来带人,便只能将手里的东西给丢了。
姜怜不肯,哭喊了起来。
那两个小厮也不敢丢了东西。
她被人抓着拽着离母亲越来越远,却只能看到母亲忙着哄姐姐,再没分给自己半分眼神。
泪水沾湿了枕巾,姜姒半梦半醒间,有些控制不住的无声哭了起来。
她好伤心,好难过。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讨喜。
母亲因为怀了姜怜,得以入永昌侯府。
但因为生下了自己这个女儿,没能抢在苏姨娘之前生下永昌侯府的长子而被祖母和父亲不喜。
姜怜给母亲带来了荣耀,而她给母亲带来的全是灾难。
她年幼之时生怕自己被会母亲抛下,于是在很小的时候,她就不敢哭了。
小小的年纪,为母亲垂肩捏背,给母亲斟茶,要小心翼翼的给母亲将茶水吹的正好,再递给母亲,想换来母亲一句赞赏。
可是没有的,后来她想,母亲只要不扔下她就好了。
然而那一年,母亲眼睁睁看着她被坏人带走。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姜姒初初回到侯府的时候,经常会梦到那一天。
她不明白自己就那般讨厌吗,连生母都不喜她。
她要怎样做,才能让母亲对她有一丝的改观。
年幼的姜姒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姜姒再度被抛弃后,她才明白,母亲不喜欢她,不是她做的有多好,有多懂事就能改变了的。
后来她明白了很多,明白了自己没有错。
她只是单纯的和母亲没有缘分。
她只是不够幸运,没能成为姜怜,不能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母亲。
改变不了的,也无需改变。
后来她再也没有梦到过往事。
从前在姜家的那一幕幕场景,似乎被她永远遗忘。
遗忘了痛苦,拥抱光明的未来。
无人爱她,她来爱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了。
却原来她还是记得的。
还是伤心的,还是遗憾的。
想到那每一滴每一点的过往,她会控制不住的想要痛哭出声。
她紧紧的拥抱住自己,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往事,如今谁也欺负不得她了。
或许是因着近来在崔家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也或许是因着之前见到姜怜的缘故,让她想起了过往。
但过往只是过往。
她睁开眼后,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姜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三不的声音在外传来,“伯夫人,您睡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