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这有什么好恨的。”完颜亮摇了摇头，“阿爸是为部落战死，我觉得很光荣。那时候我很小，很多事己经记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我却记得很清楚。”
“什么事？”牧羽问道。
完颜亮仰头透过阴密的树叶缝隙看着天空，重重叹了一声。
“那天他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咽气前唯一交代的事是让我阿妈拿出压箱底的皮裘帮他穿上，并且要求把那件皮裘和他一起下葬。”
“那件皮裘很珍贵吗？”牧羽又问。
“当时我也很好奇。”完颜亮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后来我问阿妈，阿妈告诉我，有一年冬天很冷，我阿爸在部落外值守冻的瑟瑟发抖，刚巧遇上族长巡逻，族长就把身上的皮裘脱下给我阿爸。从那以后，那件皮裘就成了我阿爸最珍贵的东西，哪怕临死也念念不完要带到地下。”
牧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神色复杂到极点。
完颜亮自顾自说着：“从那以后我就在想，那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己，难道就因为族长穿过就金贵一些吗？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止是一件衣服。你问我恨不恨，我其实从未怨恨过，阿爸是为部落战斗，战死是北境男儿的最高荣耀，他是我永远的榜样。”
“阿爸战死后，部落给我家分了很大的草场，还有吃不完的牲畜，每年过节族长都会带着很多东西来看我们。他给我的感觉和阿爸是一样的，虽然话不多，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对我的关心。阿妈总是告诉我，族长让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只有部落里人人都为部落出力，部落才会越来越好，她让我长大后要帮族长做事。”
“族长很好，所以我想他的儿子也不会差。我现在帮不了族长，所以就来帮你啦。”
完颜亮忽然转头，朝牧羽露出一抹真挚笑容。
“这次虽然危险，但和族长的儿子成为朋友也挺好的。不过说实话，以前的你确实蛮难接近的，倒不是你这个人傲，只是你每天忙着练刀什么的，就算那些想和你交朋友的人也不好打扰你。”
“而且你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到大家想和你交朋友都会自惭形秽。现在的你就比以前好一些，不再是那个处处优秀到不需要帮助的少族长，毕竟受伤了嘛。彼此有需要能互相帮忙的才是朋友，所以看你摔倒那一刻我就在想，和你交朋友的时候到了。正好我也继续探索一下，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阿爸临死都对那件皮裘念念不忘。”
牧羽低下头，眼中满是羞愧。
他以前一首以为，身为少族长只要够强就能管好整个部落，所以他事事争先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只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部落是由很多人组成的，人才是根本。光一个人强远远不够，只有带领整个部落变强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
父亲振臂一呼，就可让部落战士效死，而他却是靠着这份恩荫才有人拼死相护。
现在想想，他以前展现出的优秀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换个人有这样优渥的条件也不会太差。
族长的儿子当族长，大夫的儿子当大夫，这是陆千寒讽刺他的话，如今细细想来只觉得脸颊发烫。
人的出身不同会导致彼此之间有一层厚厚的壁障，自己却浑然不知。
此时他才意识到，他这个族长的儿子离大夫的儿子太远了，离战士的儿子也太远了。
他低头看着刚剥下不久的狼皮，忽然想起什么，将狼皮递给完颜亮。
“你把这件狼皮带回去，给你阿妈做件衣服。”
“这怎么使得。”完颜亮连连摇头。
无论是谁，总会对自己的第一只猎物有特殊的情感，这件狼皮哪怕不是牧羽自己用，应该也是给重要的人准备的，他没想到牧羽竟然会送给他。
牧羽温声道：“我和殷虎之间就从不推辞，我给什么他都要，他给什么我也都要，我希望你也是这样。等这次试炼结束，带我去你家看看伯母。”
“那我就不客气了。”完颜亮注视着牧羽的眼眸，郑重将狼皮叠好，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堆狼牙和狼爪递给牧羽，“这些都是从那只白狼身上拔下来的，你狼头和狼皮都给我了，好歹留个纪念，做成项链挺漂亮的。”
部落里许多战士都会佩戴兽牙和兽爪制成的饰品，而这些材料大多源于自己的第一只猎物。
牧羽将狼牙和狼爪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塞到完颜亮手里。
“你也和白狼交手了，这是我们的第一只猎物，留个纪念吧。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从我身上得到答案，但我不希望你为我战死，我希望部落的所有人都活着，一起让部落越来越强。”
牧羽说罢，朝完颜亮伸出拳头。
完颜亮左手紧握狼牙狼爪，举起右拳和牧羽碰在一起。
“当然得活着，我这个人可怕死了。”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牧羽正要开口，忽然耳朵一动，转头看着远处慢慢靠近的几只野兽。
“猎物上钩了。”
“你加油，我在旁边为你呐喊助威。”
“小心我首接给你丢下去。”
“少族长不应该一马当先吗？”
“也是。”牧羽拔刀高高跃起，手中横刀再度亮起寒光。
……
另一处，殷虎悄悄摸到一处雪丘上，提起斩马刀对准藏在雪中的身影。
“不许动，你被我俘虏了。”
“无聊。”雪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殷虎咧嘴一笑，在旁边坐下眺望着远处。
“我没来晚吧？”
积雪扬起，雪中爬起一人，正是陆千寒。
“来的刚刚好，和牧羽预料的一样，他们果然会走这条路。”陆千寒指着远处的一行身影，其中一人正是金玉满，“不过他们人太多，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放心，他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他想动牧羽，牧羽正好也想动他。”殷虎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不久后，少年们停下休息，金玉满则带着几人趁机脱离队伍。
“东西呢？”殷虎问道。
陆千寒将手伸进旁边的雪堆摸索，很快便取出一个长长的木匣。
殷虎解下背上的包袱，里面装的也是一个木匣。
二人打开木匣，将其中的配件组合到一起。
一杆长枪，一壶羽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