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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疲惫的金字军面对早有准备的第十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处于下风。默武的骑兵和步兵是严格区分的，让骑兵下马，是很不荣誉的行为，而且比标准步兵表现出来的战力有明显的差距，除非迫不得己，否则骑兵不会参与步兵混战。见第十军主动下马，金靖旻感觉胜算十足，忽视了等待部队集结的警告，就让先头部队冲锋，结果陷入僵局。
第九军的新兵经过江眺两年的训练，都有了脱胎换骨的转变，而第十军是江眺长期亲自打造，单兵素质比第九军还要强一些，也因此能和第七军在格澜草原上面对枫丹海量的敌人始终屹立不倒。眼下的场面于第十军而言也就和训练强度相当，算不上太大考验。
第十军同样有下马步战的能力，而且比第九军更娴熟。金字军简单的冲击无功而返，城防炮的火力始终没有受到干扰，为天妒军团主力成功撤退立下汗马功劳。
倒是轮到第十军撤退的时候，不甘心的金字军拼命追赶，给第十军返回大部队造成一定延误。江眺利用夜色掩护打了个伏击战才摆脱金字军。
第十军回到本部，江眺察觉气温似乎比战前更冷，空气充满肃穆之意。
不管将官的指挥有多么英明，士兵有多英勇，战败就是战败，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天妒军团多年的不败神话就此终结。哪怕第十军圆满地完成任务，也不能挽回这一败局。
天妒军团见过大风大浪，对遭遇挫折倒没有执念。以前天妒军团胜利后的晚上也是一样平静，一方面是习惯使然，另一方面是胜利终究会有伤亡，只有多与少之分，他们以静默的方式悼念战友。
这一次闻玄驰战死给人以更大的触动。闻玄驰年纪还不算老，但绝对是一员老将，多年跟随麦帅，任劳任怨，往往是哪里最危险就派往哪里，这一次终于没能获得幸运之神眷顾。
闻玄驰是北地人，中都于闻玄驰而言不是故乡是他乡，第五军正以北地的仪式纪念无法回归故土的督军，给寒夜带上哀伤的气氛。
江眺心情格外沉重，闻玄驰是被火炮击中而死，那个时间默武并没有开炮，只有第十军操控下的城防炮平稳运转，说是自己杀了闻督军并不为过。
这远远超出了江眺和闻玄驰的战前约定。当时闻玄驰找到江眺，请求第十军设法抢夺敌人火炮支援正面战场的时候，可谓一拍即合。江眺希望能在战场中担当更重要的角色，闻玄驰能为炮弹落点提供指引当然更好，齐凌西也不会反对。
火炮精度有限，在中都这种人口密集区，如果没有优秀的引导炮手，很容易给友军和平民的带来的杀伤更甚于敌军。闻玄驰的配合不可或缺，而且不同的火炮型号有很大差异，默武在中都临时架设的炮兵阵地，第十军就没办法快速掌握，只有毁弃一途。当然就算第十军能利用默武的炮兵阵地，所付出的的代价也要大很多，那里仗着火炮的射程优势，周边易攻难守。所幸柳暗花明，月之暗面有移转城防炮炮口的方法，看到闻玄驰的信号后，江眺才能如约及时送上炮火支援。
江眺自问第十军几乎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可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大纰漏。闻玄驰居然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战术，早知如此的话，江眺肯定不会信守与闻玄驰的约定。
难过的不仅仅是江眺，天妒军团大营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平静地入睡。
季若度身体很疲惫，思绪却停不下来。在中都有难的时候，像一名传说的战士一样挺身而出，带领千军万马击退敌人、收复河山的情景他曾经梦见过。在他率第九军一马当先冲入中都的时候，一度以为梦想成真，但很快便回归现实。
有些事情，不是够拼命就能确定美好的结果，尤其是敌人一样拼命的时候。尽管第九军乃至整个天妒军团斗志昂扬，与默武人在城内激战良久不露败象，终因后继乏力而被迫撤退。
战前的盘算全部落空，不仅没能光复中都，而且连自己的家人也救不回来，季若度成功撤退之后脸上也是没有丝毫生气，大有万念俱灰之感。还好后面碰上统帅，齐凌西说的话让他振作起来。
“季督军，我的情报人员刚才转了一份新消息，你的家人都己离开中都，虽然不清楚确切位置，但应该是安全的。”
齐凌西的战甲不复往日一尘不染，因为刚从激烈的战场返回，先前的情况危急到统帅也不得不亲自上阵。
头盔遮住了齐凌西的面孔，季若度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但她的话让季若度振作起来。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希望。
“谢谢统帅！”季若度此刻确实非常感激。
“没事。可惜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我会继续关注的。”说完齐凌西便离开了。天妒军团不少将官家眷在中都，齐凌西不好厚此薄彼。季若度能首接得到齐凌西照应，主要还是因为他随同齐凌西一起从淬火军团到天妒军团，齐凌西很了解他的背景。
月之暗面的重点保护对象是淬火军团将士的家眷，可是人数太多也没法保护周全，何况默武来得如此之快，月之暗面自保都很困难。
齐凌西有心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点点头一言不发与亲卫营踏上未知的旅途。
夜晚的天妒军团统帅部格外寂静。无人在旁时齐凌西才摘下头盔，露出红红的眼圈。
战前齐凌西就想过可能要付出很大代价，但当代价真的出现之后，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力。
亲卫营遭遇了跟随她以后最大的损失。入选亲卫营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很多都没能在残酷的中都之战中幸存下来。损失之惨重让亲卫营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亲卫营营尉廖骏遇刺后没能抢救过来，齐凌西是后面才得知此事。的确，廖骏不是以机敏见长的大将，无法胜任大部队指挥任务，但担任护卫队长一职极为出色，将齐凌西多次可能的危机化解于无形。廖骏率领的亲卫营作为突击队投入战场时，也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堪称奇兵。而且廖骏是齐云泽自幼重点培养的梯队核心人物之一，与齐凌西自幼相熟，绝无忠诚度方面的担忧。统率亲卫营的廖骏几乎是不可替代的，和协调月之暗面的副官秦沐雪一起可以说是齐凌西的左膀右臂，廖骏身亡给了齐凌西很大的打击。
齐凌西清楚秦沐雪受的打击更大，痛失所爱后整个人魂不守舍。齐凌西安慰几句后便让她告假休息，独自收拾月之暗面在中都的摊子。
经此一役，中都的月之暗面可谓荡然无存，这损失甚至比亲卫营还惨重得多。为了配合中都之战，多年雪藏的情报精英倾巢而出，为掩护天妒军团主力几乎死伤殆尽，有幸逃出中都的十不存一，年长的首领蔡升也丧生于此。
情报特工的培养比亲卫营的战士更难，情报体系的运作机制决定了不能随意吸收外人作为核心力量。只有知根知底的人马才能信任。问题是一张白纸培养出来的特工，要打进关键要害谈何容易。机要部门对于陌生人都有天然的警惕，只能从外围入手，一步一步赢得信任，接触到秘密情报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甚至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得依靠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努力。培养士兵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己经相当艰辛，而特工的培养则要以十年、百年为单位量度，耗费的心血无法计算。
蔡升牺牲于此同样是无可估量的损失。表面上，蔡升是商队的领袖，实际上他是中都月之暗面的首领，维系着月明公爵在中都的情报体系。蔡升身亡意味着整个中都情报体系完全覆灭，有价值的人脉和经验己全部失去，重建只能从零开始。
齐凌西接手月之暗面远比淬火军团还要早，清楚每一位阵亡特工的名字、来历、特长， 个中滋味体会最深，不是冷冰冰的数字，但当天给齐凌西的打击还不仅止于此。
骤闻闻玄驰督军过世，齐凌西仿佛遭遇致命一击。面对危险刺客也不曾惶恐的齐凌西第一次有坚持不住的感觉，回到统帅部许久都未平复。
闻玄驰在第五军的威望和麦哲北在天妒军团的威望相当，是麦哲北最为看重和推荐的将领之首，阵亡在中都不应该是这名北地将军的归宿。
战前，闻玄驰极力反对开战，齐凌西没有采纳，自信地认为是闻督军只站在军事角度考虑问题，浑然没发觉自己才自以为是。得知上司做出完全相反的决定后，脾气火爆的闻玄驰没有生气，没有质疑年轻的统帅，而是竭尽全力完善攻城计划，还提出如果战事不利的话，由他率军断后。
充当攻城先锋的第九军固然要作为敢死队，但负责断后的第五军也不遑多让。事实上，第五军承受了最大的压力。由于得到月之暗面的协助，第九军以少量伤亡便攻入中都南城，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默武人应变速度飞快，即使第六军及时助阵，也只能短期维持住不胜不败的格局而己。为了打破僵局，在闻玄驰主动请缨之下，原本留作预备队的第五军也以最快速度投入战场。
第五军接替了第九军、第六军来到中央位置，承接默武人回过神后潮水般的攻击。幸好默武人安排了降军先打消耗战，临敌经验丰富的闻玄驰马上改变以命换命的打法，率第五军轻车熟路以战养战，有效争取了时间。
等到默武人大举压上的时候，没法取巧的第五军也不怕硬碰硬，给骄傲的默武人上了一课，教他们真正的北地战士是如何作战的。拥有数量优势的默武人始终没办法扩大战果，眼睁睁看着第九军、第六军逃出生天。
战事至此，闻玄驰的功绩己经胜过了场上任何一位将领，可闻玄驰没有沾沾自喜先行撤退，他还有更大的抱负，尽量将完整的第五军带离战场。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可闻玄驰险中求胜、绝境求存，生生创造了奇迹。亲自断后的闻玄驰将大炮方向指引到自己附近的位置，以玉石俱焚的决心打消了默武人追击的念头。
炮弹没有眼睛，击中闻玄驰只能归因于意外。作为一名老将，闻玄驰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却毅然决然赴死，这让齐凌西非常难受。
接二连三地变故使齐凌西身心俱疲。齐凌西怀疑强攻中都的决定一开始就错了，付出如此重大的代价，没有夺回中都，甚至没能挽救任何一个生命，有必要为了一个象征而打一场糊涂仗吗？
自己是否过于武断，就算为了要给络兰的战士一个交代，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还是未深思熟虑就否决了。齐凌西一时找不到答案。
齐凌西毕竟是一军统帅，摇了摇头，决策失误也罢，必须振作起来，给所有跟随自己的人寻找出路，不能让将士的鲜血白流。
夺回中都己然化为泡影，不能继续纠结了，必须马上撤离。皇室也好，朝廷也好，不管自己是否有亏欠，反正天妒军团是不欠他们的，即便有，中都一战都还清了。为拯救络兰而牺牲，或许是种荣耀，但有勇无谋为皇室陪葬，那才是辜负了所有人。
需要拯救的不仅是中都，天妒军团同样危在旦夕，还有南部的淬火军团也在苦战，迫切需要支援。齐凌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一团迷雾中寻找生机。
当务之急还是集聚更多愿意效忠络兰的力量。默武固然势如破竹，地方军叛军闻风归附，但齐凌西相信络兰帝国近千年的根基，忠诚之士绝对不少，只是未能形成合力。至少，淬火军团绝不会轻易投降，也不可能被轻易歼灭。
现在半支天妒军团，救不了中都，救淬火军团也很困难，但不能说没有希望。得益于闻玄驰的大无畏举动，中都之战天妒军团总伤亡可控。尽管闻玄驰不在，可光是大营里面就还有于海毅、江眺这般出色的将领，有季若度这样的后起之秀，还有果敢善战的北地战士，要认输还早着呢。
天妒军团南下的还不止这么多人马，重炮部队还在途中，可以通知他们转变方向来汇合。留在北地的部队同样不可小觑，丢了中都之后，朝廷再无声息，天妒军团镇守北地的使命自然终结，可以让他们一并南下。
阵容齐整的天妒军团可是让枫丹百万大军饮恨北地，只要再解救出淬火军团主力，两军合璧依然是自新大陆的无敌组合，收复络兰还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