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堂屋天井,斜斜地洒下,在地面形成一柱裹挟着微尘的光影。光影随着时间缓缓移动,给这略显陈旧的堂屋添了几分斑驳。刘欣雨刚跨过那有些磨损的门槛,便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屋内香烟缭绕,如轻纱般在空气中弥漫、盘旋。供桌上层层叠叠地码放着二十多个乌木灵牌,像一支整齐却又透着沧桑的队伍。最顶上那块灵牌斜插在厚厚的香灰里,牌面上“显考陈公”西个描金大字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只是裂纹横亘其上,好似岁月刻下的深深伤痕。
“陈先生,这些……”刘欣雨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动作娴熟地弹出一根,递给身边那个佝着背的中年人。这人正是陈建民,他身形单薄,脸上刻满了生活的疲惫。“都是您家先祖?”刘欣雨轻声问道,目光温和地看着陈建民。
陈建民伸手接过烟时,手指微微颤抖着,他拿起打火机,“咔嗒”一声,没点着,又连按两声,第三次才终于将烟点燃。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那烟雾仿佛也带着他满心的愁绪。“去年中秋,我堂哥拆迁……”他微微侧头,朝北边县医院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有些沙哑,“他家祖龛全搬我这了。”说话间,烟灰簌簌地落在脚下的青砖缝里,似在诉说着家族的变迁。
周大岩站在一旁,举着手机认真地排盘。他手腕上的檀木串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在这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师父,甲午年太岁坐南,他们从北往南挪神位……”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脚后跟被人踹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钱丹。此时钱丹正举着单反相机,专注地拍摄供桌,闪光灯“咔嚓”一闪,惊得梁上两只灰鸽“咕咕”叫着,振翅飞起,扑腾起一阵灰尘。
刘欣雨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用指腹抹过香炉边沿。这是一个青铜饕餮纹香炉,炉肚上裂着三道显眼的缝,香灰从缺口不断漏出,在供桌腿旁慢慢积成了一个半月形。“三煞位动土,太岁当头坐。”他低声自语着,随后不紧不慢地掏出罗盘。罗盘上的磁针在离卦位疯狂地抖动着,仿佛在警示着什么。“更不该把别家祖宗当杂物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
听到这话,陈建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随着咳嗽不断起伏。他慌乱地将半截烟头在掌心碾成碎末,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助:“俩妯娌都躺医院了,心梗脑梗……您看这……”说着,他又急忙摸出一盒真龙香烟,想要递给刘欣雨,却被刘欣雨轻轻摆手挡开。
“辰时挪位可化七杀火金相克。”刘欣雨一边说着,一边从钱丹的背包里抽出保温杯。他拧开杯盖,热气瞬间腾起,模糊了他的金丝眼镜。“但现在得先请走这些‘客人’。”他目光落在倒扣在供桌下的功德箱上,指尖轻轻敲了敲,箱底还粘着半张褪色的彩票,显得有些突兀。
周大岩突然“咦”了一声,手机屏幕散发的冷光映得他圆脸发蓝。“师父,这宅子迁移宫见铃星,要不要改……”
“先把牌位请回北方。”刘欣雨打断了他的话,快速拧上杯盖,塑料螺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用黑绸裹着,未时三刻出发。”他抬眼瞥见梁柱间新补的水泥缝,又问道,“拆迁补偿款拿了多少?”
陈建民听到这话,手里的烟盒不自觉地捏变了形:“大师,这跟……”
“东南角那堆建材。”刘欣雨用罗盘指了指院子,神色认真,“钢筋压住了地脉,明晚子时前必须清走。”此时,阳光斜切过他腕间的百年灵手表,秒针正卡在朱雀位,微微颤动着,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钱丹突然从供桌底钻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沾满香灰的塑料奥特曼,兴奋地喊道:“师父!这玩具卡在灵牌中间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