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里忽然展开一幅用灵火灼刻的舆图,墨线勾勒的起点在青岚林边缘,却延伸向迷雾深处的未知疆域。
任凯盯着发间那簇平菇状灵孢,它们表面的褶皱正渗出淡金色的灵光,如同活物在推演某种古老仪式 —— 育孢之法的第一步具象成三幅画面:北沼淤泥里蜷缩的墨鳞蕈如墨玉盏,子时露气在草叶上凝成十二颗菱形露珠,还有自己指尖滴落的精血在虚空画出六芒星阵,每道血线都与灵孢的菌丝形成共振。
“首需的墨鳞草……” 他着掌纹低语,“生长在敌城以北的雾沼,不在这青岚林内。”
失落与释然并生,更有一丝热望自心底腾起:待修至青铜境,竟可缔结第二道契约,收服第二头灵兽。
余下细节虽如雾里观花,却有确凿之感在血脉里震荡 —— 每一次催动灵孢,不仅能淬体强魄,更能勘破万兽筋骨脉络。
“该回了。” 任凯指尖抚过灵孢褶皱,话音落地时惊飞了洞壁上的荧光蚋群。发间那簇平菇状灵物突然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菌丝末端轻轻叩击他耳后动脉,像是契约兽在用独特的频率应和。
若再耽搁,爹娘定要急白了头。何况此刻攥在手心的不再是湿漉漉的恐惧,而是育孢之法第一步的清晰图景:墨鳞蕈在北沼淤泥里的生长周期,凝魂仪式时月相的精确角度,甚至连本命精血该滴落的灵孢位置,都有轨迹。现在神魂里有明晰路径。
洞窟内灵气浓郁得近乎粘稠,再耽片刻便有蚀骨之险。任凯望向洞壁结晶,那浑然一体的湛蓝晶簇,每一道棱线都暗合周天星斗,分明是上古修士以大神通凝就的灵脉枢机,而非自然天成。他试着叩击晶壁,金石之音清越如钟,竟无半分裂痕 —— 这般硬度,怕是青铜境的镜螳螂刃翅也难以损伤,唯有寻得玄铁精铸的宝器方能开采。
转身望向来时的隧道,祖传孢子的金黄菌斑仍在幽暗中浮动。此刻在他 “心眼” 中,这些曾致命的菌丝竟显露出本真:非是生性凶暴,不过是沉睡数百年后亟需养分的本能。“万物皆循灵枢。” 他拈起一捧带露湿泥,混着自身灵孢散出的灰雾抹在颈间 —— 那些携带者 “同源菌群” 气息的化学标记,正随着汗液渗入肌理。
镜螳螂的残躯侧,一枚拳头大小的菱形晶核静静躺着,表面流转着细碎的银蓝光斑。“兽核。” 任凯指尖轻触,记忆如潮涌来:此乃生灵精魄所化,封存着镜螳螂的血脉秘辛,乃至…… 复活之法。他小心收进三枚完整的卵鞘,又刮取少许金黄菌丝 —— 这些,皆是来日契约的关键。
踏入隧道时,金黄孢子果然不再侵袭,只如老友般绕身轻旋。任凯忽然轻笑,前日还视若鬼域的坑道,此刻在他眼中竟成了井然有序的灵脉图:夜掘人留下的螺旋轨迹暗合地脉走向,东墙三道浅痕是警示 “禁入” 的标记,就连月蟾蜍的低鸣,也化作可解的密语 —— 三声昂鸣乃狩击之号,西声低吟为求偶之音。
行至月蟾栖息的湿地区,他屏息细辨:远处传来 “咕 —— 咕 —— 咕呱” 的三连升调,正是群蟾追猎之时。果然,泥地上只余一只背生黑斑的守望蟾,正将半边身子埋入软泥。任凯贴着干燥硬土前行,鞋跟避开三枚呈三角排列的碎石 —— 那是掘地人布下的陷坑标记。发间灵孢的黄绿微光,此刻竟与蛙眼反光的频率暗合,化作天然的隐匿屏障。
当青岚林边缘的 “萤光树”(实为蛙尿浸染所致)映入眼帘时,任凯终于驻足。掌心抚过背包里棱角分明的兽核,忽觉此行所得远超预期:他曾以为需要更强的灵兽、更利的兵器,却不想真正改变命运的,是看懂了万兽共生的灵枢 —— 那被视作诅咒的弱小灵孢,原是开启万物秘辛的钥匙。
夜色如墨,却有万千光点在他眸中闪烁。那些曾被恐惧笼罩的险途,此刻都成了清晰的路标。任凯深吸一口气,发间灵孢的光芒愈发明亮,照亮了前方蜿蜒的归程 —— 那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却在他心中,早己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