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熵本不想节外生枝,尤其这种背景的人,沾上就是麻烦。虽然他不怕什么麻烦,但能省一事,还是省一事。
于是他沉声对墨书说道:“墨书,不必理会,绕过去。”
墨书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调整方向,想从另一侧空隙绕行。
不料那刘禄有意刁难,一夹马腹又拦在了马车前面,正好挡住去路。
见林熵不愿搭理他,刘禄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藐视。
他提高了调门,“问你们话呢!聋了还是哑了?没听见爷问这是谁家的车吗?”
墨书有点忍不了,想要回怼,又想起林熵的话,只好转头望向林熵,问道,“大人……?”
车外的对峙又引来了更多围观者。
就在这时,林熵眼角的余光瞥见人群外围的角落里,有两个衣着普通但眼神格外锐利的汉子,正抱着胳膊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像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像对面的手下。
他们的目光尤其在那辆西轮马车和刘禄身上来回逡巡。林熵的心猛地一沉——是家丁描述的那类人!
这两人是在观察,观察刘禄生事,还是在观察自己如何应对?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刘禄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一种刻意的试探?
林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此刻绝不能冲动,当街与官宦子弟冲突说不定就正中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下怀。
他快速权衡了一下:“墨书,亮名号,报太子府!就说我等奉太子殿下命在测试代步工具,让他们速速让开!语气严厉些!”
此刻,唯有借用太子的名头才能最快震住这种小纨绔。
墨书心领神会,立刻挺首腰板,对着那仍旧骂骂咧咧、试图用马鞭触碰车辕的刘禄,高声喝道。
“大胆!此乃太子府林熵林大人,为太子殿下公务试乘新式马车!尔等何人?竟敢拦阻太子府车驾、冲撞朝廷命官?!速速让开!否则惊扰公务,怕你们承担不了后果!”
“太……太子府?!”
刘禄的跋扈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举起的马鞭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嚣张气焰也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毕竟他爹也就一个侍郎,太子爷哪里是他可以得罪的。
他身后的家丁也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脸色发白。
“不……不对!你说太子府就是太子府啊?空口白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的!”
“太子府的人怎么会弄这怪模怪样的破车?”
刘禄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吓退,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让他很没面子。
车厢内的林熵不由的扶了扶额头。这些纨绔子弟还真是没脑子。
但凡有点脑子,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面子只是暂时的,得罪太子的后果可比丢面子严重多了。
但眼下这种纠缠不清的状态,反而更麻烦了。
于是林熵掏出了太子令牌,就是在太平县,朱高炽给的那一块。
见林熵掏出了令牌,墨书厉声喝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太子府腰牌在此!再敢无端拦阻,质疑太子殿下公务,休怪林大人奏明太子,治你一个藐视东宫、阻挠圣务之罪!”
看到金闪闪的令牌,刘禄一个激灵。
他身后的家丁有眼尖识货的,赶紧拽着刘禄的袖子,低声说道,“少爷!是真的!快让开!”
刘禄这下才彻底慌了神,脸色惨白。
阻挠太子公务的罪名,十个他爹也兜不住!
面子也不顾了,连滚带爬地从马鞍上侧身下来。
他对着马车连连作揖,说话都带了哭腔:“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林大人!林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跟小的计较!快,快给林大人让路!”
那群家丁听后,赶紧让路,手忙脚乱的牵开刘禄的马。
家丁们又把那几个被翻乱的单子也粗暴的推到一边,清出一条通道,卑躬屈膝的对着马车点头哈腰。
“哼!”墨书冷哼一声,不再看这群欺软怕硬的宵小一眼。
他轻轻一抖缰绳,“驾!”
马车再次启动,平稳地从刘禄等人让出的空隙中穿过。
围观的百姓也看着刚才还嚣张跋扈,此刻却卑躬屈膝的侍郎公子议论纷纷。
他们对马车里的人物就更加好奇了。
车厢内,林熵看向人群中的那两个可疑身影所在的位置。
那两个抱着胳膊、眼神锐利的汉子,在林熵他们亮出太子府名号和腰牌时,其中一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什么信息。
而当刘禄彻底服软、马车顺利通行时,他们交换了一个极快极隐晦的眼神。
随后,两人便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游鱼般迅速汇入涌动的人潮,眨眼间消失不见。
林熵的心沉了下去。
那不是普通的探子,他们的举止太过沉稳老练了。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呢?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林熵的脊背。
马车己驶上稍宽的主干道,行人虽多,但道路宽敞不少。
“大人,没事了。”墨书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带着一丝解气,“那帮纨绔就是色厉内荏,看见太子府的牌子就腿软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太子府转转吧。”林熵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他掀开车厢侧面的小帘布,仔细观察着马车的行驶状态。
在平坦的石板路面上,西轮马车的平稳性优势体现无遗,远比传统的两轮车舒适。
但当车轮偶然碾过某处不平的石板接缝或小坑洼时,整个车身便猛地一颠!
“哎哟!”
车厢内毫无防备的林熵差点被从座位上弹起来。
“大人小心!”墨书也感到了剧烈的震荡,连忙拉紧了缰绳控制住马匹。
车身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响。
而那个没怎么磨合的转向轴套和黄铜轴承,更是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熵稳住身形,揉了揉被颠疼的老腰,脸色却没有沮丧。
他向墨书问道,“墨书,刚才的坑,感觉如何?”
墨书一边控制着有些受惊的马,一边苦笑道,“大人,这车……好是好,但只能在平路上好。遇到个坑,是真的颠。”
“这要是别的地方,估计走不少三五里路,整个车都得被颠散架。”
林熵点点头,这正是他预料之中的问题。
没有避震悬挂的木轮子西轮车,终究只是个雏形,还有大把可以改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