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西郊的试箭场浸在浓稠的夜色里,三百架新铸连弩泛着青铜冷光。萧璃的指尖抚过弩机,嫁衣红绸缠住绞盘,金线刺绣映着弦月,在寒铁箭簇上烙下细密的梅花篆。这篆文是工部特赐的密符,白日里需用硝水浸泡才能显形,此刻却在月光下诡异地渗出荧蓝。
"第九道狼烟未散,此时试弩是否太险?"霍九娘剑柄轻叩箭槽,耳垂上的青铜鳞片微微震颤——这是她体内机关骨与连弩共鸣的征兆。三日前黄河浮桥坍塌时,同样的震颤曾让她呕出半口黑血。
萧璃未答,腕间红绳突然绷首。远处草坡上闪过三道黑影,霍九娘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北狄探子惯用的三叠阵!她袖中银针刚要射出,萧璃的匕首己挑开弩机暗扣。
"咻——!"
三支淬毒箭簇破空尖啸,箭尾玉玺印痕在月光下甩出荧蓝弧光。
第一支箭洞穿草人咽喉时,霍九娘嗅到了腐豆味。
第二支箭撕裂夜空,箭尾玉印突然爆燃,在空中凝成景祐帝手书血诏残影——「诛萧氏」。
第三支箭尚未离弦,萧璃的嫁衣突然逆风飞卷。红绸缠住箭槽,箭簇调转方向首指霍九娘心口!
"铮!"
霍九娘旋身劈斩,青铜剑削断箭杆。断裂处喷出荧绿粉末,落地即燃,竟将青石板蚀出「景祐三年」的凹痕。三百步外的草坡突然炸开,真正的北狄暗哨从地底钻出,手中弯刀映着残诏蓝光。
"这箭尾印泥掺了石鳞粉!"霍九娘剑锋扫过萧璃嫁衣,挑落一片沾着荧粉的碎布。潼关城墙上的狼烟柱突然扭曲,第九道烟痕裂成三股,恰似玉玺螭纹张开的獠牙。
第一具尸体倒下时带着诡异的笑。
被第三支断箭擦伤的王副将踉跄半步,脖颈突然暴出青黑经络。他反手拧断身旁亲兵的颈椎,喉管中挤出机械摩擦的嘶吼:"初代兵傀……归位!"
霍九娘腕间青铜鳞片应声炸裂。她扯开衣襟,心口处的机关齿轮正被无形之力扯出——每枚齿轮都刻着与箭尾相同的玉玺印痕!萧璃的匕首刺入王副将后颈,刀刃却被颈椎骨缝里的青铜轴承卡死。
"是战俘坑里的尸傀!"霍九娘呕着黑血嘶喊。二十年前萧老侯爷活埋的五万北狄降卒,此刻正从黄河淤泥中爬出——每具腐尸关节都嵌着连弩同源的青铜机括!
潼关城墙传来裂帛声。第九道狼烟被龙形火焰吞噬,烟灰凝成第二道血诏:「以萧氏骨为轨」。萧璃的掌心抵住霍九娘心口齿轮,鲜血渗入机关缝隙,竟让三百架连弩同时调转方向!
第一波箭雨落在粮草营时,霍九娘看见了倒影。
她腕间渗出的荧蓝血液在箭槽汇成溪流,水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景祐帝瞳孔中的螭纹。那些纹路正沿着血诏残影蔓延,将潼关城墙蚀出蛛网裂痕。
"你的血……是引子!"萧璃撕开嫁衣裹住霍九娘渗血的机关骨。金线刺绣触到荧血的刹那,突然游出三百条细蛇般的纹路——正是传国玉玺底部缺失的螭纹!
连弩轨道在此刻暴长。青铜凹槽如巨蟒钻入地缝,沿着二十年前活埋战俘的尸骨路径扭曲蔓延。一具嵌满齿轮的腐尸破土而出,它的左眼是景祐帝玉玺残片,右眼则是霍九娘幼时被拔去的乳牙!
"原来我才是钥匙……"霍九娘的笑混着血沫。她扯断最后一枚青铜鳞片掷向弩阵,荧蓝血液泼洒处,地底爬出的尸傀突然调转方向,沿着黄河决堤时的旧河道扑向北狄大营。
子时三刻,第九道狼烟终于燃尽。
萧璃跪在箭场中央,嫁衣残片浸透霍九娘的荧蓝血与自己的猩红。三百架连弩在尸潮过后碎成满地齿轮,每个零件内侧都刻着「诛萧氏」的阴文。
霍九娘倚在断裂的绞盘旁,心口齿轮己被萧璃的血肉卡死。她举起半枚染血的玉玺残片,残片缺口处正与萧璃锁骨下的胎记严丝合缝:"看……真正的血诏……"
残月移过潼关城楼,月光透过玉玺缺口,在地面投下斑驳字痕——「景祐三年,敕封霍氏女为镇国兵傀,以血肉饲连弩,永世不得归宗」。
城墙下传来战马悲鸣。幸存的潼关守军正将刀尖对准彼此,他们的瞳孔映着玉玺残影,眼白处爬满石鳞病的青黑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