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0月11日,卯时三刻。
梅机关总部的和室飘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陈琳的指尖按在青瓷茶碗上,感受着水温从滚烫到微温的变化。碗底的冰裂纹里隐约嵌着细小的蓝色粉末——那是昨夜从林深伤口刮下的病毒残留,此刻正与她舌下含着的中和剂发生微妙反应。
"陈小姐对茶道很生疏。"
山本条少佐的日语带着京都口音,他跪坐在炭炉前,竹勺舀起抹茶粉的动作优雅如仪,"听说令尊当年在东京帝国大学进修时,可是能点出'残月'茶纹的高手。"
茶碗在掌心微微倾斜,蓝色粉末混入茶汤,泛起妖冶的涟漪。陈琳想起父亲临终前烧剩的日记残页,其中一页画着相同的冰裂纹茶碗,旁边用红笔写着:寒梅绽处,骨血成灰。这是暗号,暗示梅机关的机密藏在茶道仪式里。
"少佐谬赞,"陈琳垂眸掩饰眼底的波动,"父亲只教过我,茶碗要双手捧住十二点方向。"她故意将碗转至樱花图案正对山本,这是林深昨夜用摩斯码教她的:樱花即陷阱。
山本的瞳孔突然收缩,手按在腰间的南部十西式手枪上。庭院里的松树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陈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其中,如战鼓轰鸣。三日前,正是这个茶道室,周明远向梅机关高层展示了蓝玫瑰病毒的活体实验录像,而她此刻坐的位置,正是录像中少女被注射药剂的手术台位置。
"陈小姐可知,"山本忽然露出微笑,从袖中取出个金壳怀表,"令尊当年在南京中央医院,就是用这样的怀表记录实验数据?"怀表打开的瞬间,陈琳浑身血液凝固——表盘内侧刻着的,正是父亲实验室的坐标地图,而指针停在10:10,与和谈会议的时间分毫不差。
申时正,暴雨倾盆。
陈琳跟着山本穿过九曲回廊,木屐踩在青苔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她数着廊柱上的樱花雕刻:第三根有刀痕,第七根刻着"昭和十六年"——那是南京沦陷的年份。山本推开最后一扇纸门,霉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二十具玻璃罐中的尸体在昏暗中浮沉,每个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支蓝玫瑰。
"这些都是拒绝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支那学者,"山本点燃煤油灯,火光在罐中尸体脸上跳动,"令尊是第一个成功改良病毒的人,可惜..."他的手指划过某个罐子,里面是具年轻女尸,耳后有与周明远相似的月牙形伤疤,"他非要用自己女儿做最后实验体。"
陈琳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坠楼前那个雨夜,曾哭着对她说"你身上流着魔鬼的血",原来指的是他被迫在自己体内注射过病毒原型。她摸到旗袍内衬的银质领带夹,夹子里藏着的微型镊子突然发烫——那是今早林深用止血钳改制的,钳头刻着"731"三个小字。
"少佐带陈某来此,恐怕不是为了忆旧。"她转身时,故意让领口滑落半寸,露出锁骨下方的淡褐色胎记——那是父亲笔记中记载的"病毒活性标记"。山本的目光果然被吸引,喉结滚动间,陈琳己看清他腰间钥匙串的排列顺序:梅花形钥匙对应左侧第三个柜子。
"聪明人就该合作,"山本逼近半步,腐草味的呼吸喷在她耳畔,"重庆方面想要病毒样本,贵党想要证据,而大日本帝国..."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玻璃罐上,冰凉的触感让陈琳浑身战栗,"想要看着你们为了一朵蓝玫瑰,咬断彼此的喉咙。"
庭院里传来乌鸦的怪叫,三长两短,正是军统的危险信号。陈琳想起林深此刻应该在图书馆破译周明远的密码本,而她身上藏着的中和剂样本,再过两小时就会失效。她必须在山本发现怀表被动过手脚前,拿到柜子里的病毒原始毒株。
"少佐可知,"她举起领带夹,在煤油灯下转出细碎的光,"这是家父在东京的挚友所赠,那人后来在满洲做..."话未说完,山本的脸色突然铁青——领带夹内侧的纹路,竟是满洲731部队的秘密徽章。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的手枪终于离鞘,却在这时,陈琳将领带夹掷向煤油灯。玻璃碎裂声中,火焰腾起的刹那,她己用镊子撬断梅花钥匙,冲进柜子后的暗门。地道里的风带着铁锈味,她数着步数:十九步左转,三十步踩第三块松动的石砖——正如父亲日记里画的那样。
暗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缠着樱花丝带的木盒。陈琳刚触到盒盖,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动的声响,无数根竹刺从洞顶坠落。她就地一滚,竹刺擦着鼻尖插进泥土,尖端泛着蓝紫色——浸过蓝玫瑰病毒的致命毒刺。
戌时初,雨停月出。
陈琳踉跄着爬出梅机关后院,木盒死死抱在胸前。她在围墙根下摸到约定的记号:三块石子摆成箭头,指向图书馆方向。拆开旗袍内衬,中和剂只剩不到三分之一,而林深留给她的字条被雨水泡开,露出背面的钢笔字:密码本第47页,蓝玫瑰=和谈会场坐标。
图书馆顶楼的窗口透出昏黄灯光,那是安全的信号。她刚踏上台阶,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皮鞋声。转身时,只见林深扶着墙站在阴影里,左胸的血迹己浸透衬衫,手里举着本烧了一半的《源氏物语》,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是她父亲与林父的合影,两人站在南京中央医院门口,中间站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是年轻时的周明远。
"他们当年想毁掉所有病毒,"林深的声音带着血沫,"但周明远把样本分成了三份,分别藏在..."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照片上周明远的脸上,"藏在三个怀表里,而你的那块..."
陈琳猛地掏出山本的金壳怀表,表盖突然弹开,飞出的不是指针,而是枚细小的注射器,里面的紫色液体在月光下流转。与此同时,图书馆方向传来剧烈爆炸,火光照亮了怀表内侧新出现的血字:和谈会场的蓝玫瑰,将于子时盛开。
她终于明白父亲日记的真正含义:所谓寒梅诡局,从来不是指茶道,而是用三朵"蓝玫瑰"——国共日三方的阴谋——编织成的死亡之网。而此刻,距离子时只剩两个时辰,怀表的注射器里,正跳动着足以让整个上海陷入地狱的病毒心脏。
【下集预告】
子时将至,陈琳与林深必须在三小时内破解怀表病毒的触发机制,同时赶往和谈会场。途中将遭遇周明远设下的双重陷阱:一是利用孤儿院孩童运输病毒,二是在苏州河桥上演"真假怀表"的调包计。而最致命的危机在于:林深体内的病毒己进入潜伏期,他可能在关键时刻变成传播源,迫使陈琳面临"救一人还是救全城"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