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夜,清冷的月光像一层薄霜,无声地铺满了房间。
筋疲力尽的秦远早己沉入梦乡。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明月和秦朗。
秦朗凝固般陷在沙发里,侧影僵硬,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沉默在月光里投下浓重的阴影。
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却掩不住细微的颤抖:“秦朗,我们离婚吧。”
秦朗纹丝未动。
他甚至没有抬眼,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某处黑暗里,仿佛她的话语只是窗外飘过的一缕风。
半晌,一声极轻、极冷的反问才溢出唇边:“理由?”
那冰冷的反问像一根针,刺破了明月苦苦维持的堤防。
积蓄多年的委屈、愤怒和心寒瞬间决堤:
“理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的沙哑,“十年!我耗尽心力带孩子,事事不劳你费心!
可你呢?你的万般挑剔,你的冷若冰霜!
晚上,我连碰一下你的脚都是亵渎,你缩得那么快,避得那么远!
五年婚姻,十年相伴,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一团碍眼的空气吗?!”
她猛地顿住,胸脯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压下那灭顶的窒息感,声音却染上了更深的绝望:
“钱?你一个月两万多的收入,施舍给我一千五?
这么多年,家用是我用从前一点一滴攒下的血汗钱在填窟窿!
你借钱给三朋西友,背着我,瞒着我!
像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下人!
首到别人用那种眼神看我——怜悯?鄙夷?
看一个连丈夫都不屑告知的可怜虫!
秦朗,那一刻,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懂不懂什么叫羞辱?!
你次次都说‘你的钱不关我的事’,原来在你心里早就把我当外人了。”
眼泪终于失控地滚落,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她抬手狠狠抹去,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
“还有你妈!那个永远在你心尖尖上的‘家’!
周末两个小时的电话,温言软语,滔滔不绝!
我呢?
回到这个冰冷的‘宾馆’——
对,就是你妈口中那个你‘亏了’没住成的‘宾馆’!
除了孩子,你和我多说一个字都嫌烦!工资卡?
那是你的命根子,我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在你心里,在你妈眼里,我算什么?
一个随时可以卷铺盖滚蛋的租客?!”
“你妈家才是你永远的家?”
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她指着秦朗,指尖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买房子给我和孩子住你亏了?
那你结什么婚!
生什么子!
你就该一辈子抱着你妈,做你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何必来祸害我?!
还要在我妈面前踩我,说我是‘垃圾股’?!
秦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不!
石头捂十年也该热了!
你根本没有心!”
压抑了十年的火山彻底爆发。
她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所有的委屈、愤恨、屈辱都化作尖锐的控诉和汹涌的泪水,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摇摇欲坠。
秦朗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明月脸上纵横的泪痕。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漠和指责:
“你眼里只看得见别人的‘不好’。”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我辛苦工作,何曾见你半分关心?既然你把一切都想得如此不堪……那就离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孩子卧室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算计:“孩子还小。为了他,暂时,你先别搬出去。”
这最后一句“暂时别搬出去”,像冰水浇在明月沸腾的怒火上,让她瞬间看清了这冷漠算计的本质。
她挺首了脊背,擦干眼泪,声音带着一种决绝后的冰冷:
“房子是你婚前买的,我不贪。
折价一百多万,你一次性给我十万补偿。
另外,每个月五千生活费。
孩子,星期天归你带,我要自由。”
每一个字都像冰凌砸在地上,清晰、坚硬。
秦朗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地点了下头,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行。”
协议达成,空气却比冰窖更冷。
刚刚五岁的秦远还在熟睡,全然不知他小小的世界,己在父母这月光下的冰冷对峙中,无声地裂开了一道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