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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雅宫一时萧瑟无声。
空中晴阳，落下的光却冷如霜雪。
所有宫人心中一寒。
无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敦贵妃。
敦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侍女情分不一般，硬着头皮，走入室内，道：“娘娘，黄公公他，不回来了。”
敦贵妃：“何意？”
大宫女咬唇，颤颤跪下，道：“黄公公，没了。”
敦贵妃手中用来吃果脯的小银叉掉落。
她瞪大了眼，精致秀丽的面容上本因怀孕而浮肿，眼底青黑，更是因着愤怒，显出了几分皱褶，十分骇人。
“什么叫没了？”她问。
大宫女磕头，道：“娘娘，黄公公死在了太后宫中，听闻是，听闻是冲撞了皇后，被太后赐死了。”
敦贵妃抄起茶杯砸她：“你胡说！”
大宫女不敢躲，被砸了个实实在在，忍着疼，哭着道：“娘娘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动气……”
敦贵妃见她如此，终于明白黄康寿真是死在了太后宫中。
为什么？
太后不是最宠爱她了吗？不是己经抛弃徐清裘了吗？
徐清裘杀死佛门僧人，冒犯太后，应当被狠狠惩处，夺了她的凤印，让她失去治理六宫之权！
可现在，太后却为了徐清裘，杀了黄康寿。
后宫上下无人不知，黄康寿是她敦贵妃最忠心的狗腿子！
太后这是打她的脸！
敦贵妃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孕中本就忌讳多思，她先是目光首愣愣的，听不见人声，也想不起任何事，一时天旋地转，捂着小腹晕了过去。
大宫女尖声：“娘娘！快！快去请太医！”
敦贵妃动了胎气。
太医说她是因为气急攻心。
承乾宫中。
贞妃与珂嫔己经在皇后宫中。
按本朝规矩，皇后回宫，妃子们应当都来拜见。
与前几日来得稀疏不同，这一回，敦贵妃动了胎气一事传了出去，又听闻与皇后相关，太后、皇帝却都没有惩处皇后，嫔妃们都想来听个新鲜的，早早候在厅中，等徐清裘出现。
都是女人，见了徐清裘的脸色，便知晓她是失意，还是得意。
“皇后娘娘到——”
徐清裘一身正红宫装，头戴凤冠，面色全然没有传闻中的苍白、颓废，眉目鲜艳如盛开的牡丹，唇红如饮人血，极其美丽。
她这般出现，妃子们心中一凛。
皇后，竟安然无恙。
妃子们行礼，齐声：“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朱砚在里面伺候。
白毫与金墨二人在外，轻声说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金墨：“敦贵妃实在嚣张，竟让人克扣给承乾宫的东西，说是娘娘出宫了，宫中也用不着，份例都分给敦贵妃的娴雅宫了。”
她又说了黄康寿挑衅，还有朱砚被打一事。
“那黄康寿真是贱。”
白毫颔首：“此事不必忧心。”
“黄康寿己经死了，”她低声道，“娘娘杀了他。”
金墨一震，瞪眼。
她掩唇：“何处，何时？”
白毫：“午前，就在太后娘娘宫中。”
金墨与常人想的不同，她没有忧心，也没有恐惧。
她皱眉，问：“如何能让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侍卫都是吃白饭的？一个黄康寿，也值得脏了娘娘的手。”
白毫：“……总而言之，你与朱砚受的气，娘娘都还了。”
“太后也未谴责娘娘，”她叹气，“敦贵妃动了胎气，也应当是因为黄康寿死了一事，此事恐怕并不能善终，我们做奴才的，要替娘娘多多看顾宫中。”
金墨见她细致说了许多，嫌她啰嗦。
“行了，我又不是朱砚。”
承乾宫内，妃子们话了些家常，终于话题到了国安寺一行上。
慕嫔作为敦贵妃的前锋，笑眯眯地道：“嫔妾听闻皇后娘娘此次去国安寺，应是要住上几日，怎地如此急匆匆回来了。”
徐清裘瞥她一眼，并不答话。
她当着众人的面，下了慕嫔的脸。
慕嫔在敦贵妃手下做事，脸面功夫做得极好，她有聪慧、毅力，能忍，对徐清裘刻意的忽视并不生气。
“嫔妾多嘴了，皇后娘娘莫见怪，”她笑吟吟地说，“只是，此次您是为了给敦贵妃胎儿祈福才出宫，您刚回来，敦贵妃便动了胎气，看来隐隐之间，确实有些联系呢。”
徐清裘不说话。
她是皇后，一个嫔说什么，便都要她一一顶回去，那她还做什么皇后。
珂嫔放下茶盏。
她温温柔柔地一笑，出声：“太后都不曾说什么，慕嫔妹妹怎地问起来了？”
“娘娘此次出宫，是为了西南百姓祈福。皇上心怀万民，爱护百姓胜过爱子，才特意让娘娘出宫。慕嫔妹妹说娘娘只是为了敦贵妃腹中孩子出宫，此番言语，是看轻了皇上的心意呢。”
慕嫔眼中锋芒一闪。
她掩唇，笑：“珂嫔有些日子没见到皇上了吧，怎地如此懂皇上心意了？”
珂嫔也轻笑：“是呀，妹妹从前最懂皇上心意，在梅林中抚琴起舞，好不风雅。不过梅林年年花开花败，乱花渐欲迷人眼，皇上如今的心，可不在你我两个旧人身上了。”
珂嫔温和憨厚，慕嫔精明圆滑。
两人你笑，我也笑。
你来我往几句，不分高下。
妃子们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最关心的事。
“皇后娘娘，敦贵妃动了胎气一事，可是真的？”
底下都是美人，一双双美人目后都是最难猜测的人心。
徐清裘：“此事去问贵妃。”
她起身，道：“本宫乏了，你们散了吧。”
她又单独留下贞妃：“上次贞妃便称病，没来请安，如今身子骨好些了，便陪本宫说说话，皇上宠你，本宫也该多多关心你。”
贞妃垂头：“是。”
珂嫔与徐清裘对视一眼，不多言，退下了。
承乾宫外，妃子们都在议论。
“皇后在国安寺那般大张旗鼓行事，怎地没有受罚。”
“呵，从前皇后杀了那许多人，你见皇上真罚过她么？她背后可是徐家。”
“太后这次也未出面，当真奇怪。”
“看来，皇后的位置稳得很。”
“敦贵妃当真动了胎气么？”
有人受了气，看不得敦贵妃因怀孕就那般张狂。
“谁知道。”
“说来，你们觉得皇后为何独独留下贞妃？”
“贞妃近日受宠，自然是要被皇后耳提面命一番，咱们的皇后可是最擅长笼络受宠的妃子，再暗暗把人害死，想起婉贵人的下场，可真让人为贞妃捏一把汗。”
这几句话落在了怡常在耳朵里。
怡常在面色不变。
她贴身的宫女，凌霄，却眼神游离，并不专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