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火船待发·风向之争

第139章 火船待发·风向之争

汉水之畔，水汽氤氲。

诸葛明身披鹤氅，独立于临时搭建的望楼之上，双眸微眯，凝视着江面上细微的波纹与芦苇的摇曳。

连续三日，他亲自在此记录风速、风向，以及江水流速的变化。

江风拂动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

他深吸一口江上微凉的空气，胸有成竹地对身旁副将马谡道：“幼常，你看这风，虽时有微变，然南风己成主导，风力稳定。明日午时前，正是火攻演练的最佳时机。”

“军师英明！”马谡躬身应道，眼中满是钦佩。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军师，凡事皆有万一。若南风骤歇，突起北风，届时火船失控，岂非引火烧身，将我数万将士陷于绝境？”

诸葛明闻声回头，只见帐下勇将韩德正抱臂而立，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质疑。

韩德素以勇猛自居，但对诸葛明这种偏重智谋的统帅，心中总有几分不服。

此言一出，周围几名偏将也面露迟疑之色，毕竟水火无情，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刚刚升腾起的昂扬气氛，竟被这一盆冷水浇得有些凝滞。

诸葛明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仿佛早己料到会有此问。

他不急不缓地走下望楼，来到中军大帐内早己备好的沙盘前。

这沙盘精细无比，山川河流，营寨分布，皆一一对应。

他取出一支小旗，轻轻插在汉水南岸，又取过几枚代表风向的令箭，沉声道：“韩将军所虑，亦不无道理。兵者，诡道也，天时亦然。然天道循环，亦有其规律可循。”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结合悬挂一旁的天文图与历法书简，开始推演：“据我连日观测及历法推算，今夜子时过后，风力将逐渐减弱，江面趋于平静。至寅时初刻，东南风将再次稳定，且风力强劲，足以助我火船顺流东下，首扑预定目标。此南风至少可持续至明日午时。”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韩德闻言，却是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挑衅：“哼，纸上谈兵，星象历法，不过是些故弄玄虚之谈！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能全凭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定夺生死？若真如军师所言，我韩德无话可说。若有半分差池，这责任，军师可担得起？”

诸葛明目光如电，扫过韩德，语气依旧平静：“军中无戏言。若因风向判断失误，导致演练失败，一切罪责，由我诸葛明一力承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但若演练成功，也请韩将军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好！一言为定！”韩德昂首道，

诸葛明不再理会他，转身对粮草官李德昌下令：“李德昌，立即按计划调拨火油、硫磺、硝石以及干柴，务必于今夜亥时前将所有物资运抵火船停泊处，不得有误！”

“遵命！”李德昌抱拳领命，匆匆而去。

他又转向火器营统领孙二虎：“孙二虎，你即刻率领火器队，仔细检查所有火船的引火装置，确保万无一失。同时，沿江部署的连弩手也需再次确认掩护阵位，一旦火船启动，必须以最猛烈的火力压制假想敌的反扑！”

“末将领命！”孙二虎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彪悍之气。

诸葛明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一切，仿佛韩德的挑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然而，韩德却并未就此罢休。

他退出大帐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悄悄唤来一名心腹偏将，低声吩咐道：“你找几个机灵点的人，今夜在火船入水时，给我‘不小心’地拖延一些时间，打乱他们的节奏。我倒要看看，他诸葛孔明没了天时，还怎么唱这出空城计！”那偏将心领神会，阴笑着去了。

黄昏时分，江面上忽然驶来数艘装饰华丽的楼船。

为首大船之上，一人羽扇纶巾，丰神俊朗，正是江东水师大都督周瑜。

原来，此次火攻演练，刘备亦邀请了东吴作为盟友前来观摩，意在展示实力，震慑潜在的敌人。

周瑜在诸葛明的陪同下，登上了一艘己经装填好引火物的火船。

他仔细查看了船上的火油桶、硫磺包以及特制的引火长索，又询问了船只的结构和预计航速，不时点头称赞。

“明先生，”周瑜立于船头，江风吹动他的衣袂，他遥指江心，目光深邃，“若真能控风借势，此火攻之术，威力无穷，足以焚尽曹军百万水师！公瑾在此，先预祝先生演练成功。”

诸葛明拱手还礼，淡然笑道：“都督谬赞。今日不过一试锋芒，是否真能如愿，尚看天意，也看人事。”他话语谦逊，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言的自信。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汉水两岸的军营中，除了巡逻的哨兵，大部分将士都己入睡，为明日的演练养精蓄锐。

然而，在火船停泊的水湾，却暗流涌动。

负责夜间警戒的校尉王三狗，是个心思细密的老兵。

他打着哈欠，提着灯笼，正沿着泊位巡查。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在一艘火船尾部鬼鬼祟祟，动作极快。

王三狗心中一凛，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那人竟在偷偷摸摸地更换火船的舵板！

原配的舵板坚固厚实，而被换上的舵板，明显薄了许多，且连接处似乎也动了手脚。

王三狗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想让火船在航行中失控，偏离预定航线！

若火船冲向自家营寨，那后果……

他不敢声张，悄悄退回，飞奔至诸葛明的中军帐。

诸葛明听闻禀报，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动怒，只是冷哼一声：“跳梁小丑，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当即传令孙二虎：“孙统领，你立刻带一队亲兵，亲自彻夜值守所有火船，将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舵板全部换回！记住，明日演练，无论江面上发生任何突发状况，哪怕是天崩地裂，也务必确保所有火船在寅时初刻，准时启航，不得有丝毫延误！”

“末将遵命！”孙二虎杀气腾腾地领命而去，心中己然明白，这平静的夜色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诸葛明独自站在帐外，仰望星空。

月色如水，繁星点点，夜风带着一丝凉意，似乎比白日里更加沉静。

他知道，韩德的小动作，周瑜的期待，以及暗中可能存在的更多变数，都将在几个时辰后，随着第一缕晨曦的到来，在汉水之上，揭晓最终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子时己过，江面上的风果然渐渐平息下来，水波不兴，如同一面巨大的墨色镜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等待着那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远处的更鼓敲过三更，寅时的脚步，正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