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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灯节的璃月港灯火通明，将整个城市染上了金色的暖光。绯云坡的长街上，人潮涌动，孩童们举着霄灯奔跑，笑语喧哗。
商贩的吆喝声混着糖葫芦的甜香、万民堂的香气，飘向半空，与空气中弥漫的，属于节日的欢愉交织在一起。
越是热闹，就越显他的清冷。
魈抱臂站在街角的阴影中，面具下的神色晦暗不明。人类的喧闹于他而言太过刺眼，那份过于强烈的情感波动，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负担。
他习惯于在暗中观察，不与凡人有过多的牵扯。
但，几日前，帝君突然到访，说了一大串莫名的话：“偶尔看看烟火，或许能让你体会到一些别的情感，如今的璃月港也有所不同，不妨来看看。”
他无法违抗帝君的命令，即便这份“观看”会带来额外的不合，他也会选择默默承受。
每逢海灯节，业障便尤为猖狂。
他努力压制着体内业障的躁动，那种被喧嚣激发的痛苦，比平日更为剧烈。他金色的瞳孔，映着街边万家灯火的光芒，却显得更加深邃而冰冷。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防止有魔物趁机作祟。
“哟，这不是‘不解风情’小仙人吗？竟也来凡人之地，欣赏这烟火气了？”萦絮本打算今天去望舒客栈要求魈的，但是走了个空。后来回到璃月港，寻着香气就找到了他。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一贯的戏谑与首白。魈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无奈。他转身，果然看见萦絮拎着一盏精美的莲花灯，缓步走近。
她今日换了身朱红襦裙，质地轻薄，却又衬得她肤色如玉，显得格外明艳动人。金铃缀在腰间，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将夜色也染上一抹明艳。
她那双浅绿色的瞳孔中，映着霄灯的光芒，显得流光溢彩。她身上散发出的兰香，与周围凡人的烟火气息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既安抚又充满生机的香气，冲淡了魈周身浓郁的业障。
“何事？”魈转过头看去，他用了她赠予的香膏，之后便无处可藏，去哪里都能被她找到。他不喜欢被凡人发现踪迹，这会让他感到被窥探，更何况是今日。
而且那一日闻了她的新香回去后，他才察觉到，萦絮对他做了什么，不仅身上留了她的气息，就连入梦都——
“是风引我来的。我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带着沉重情绪的‘风’。”萦絮却毫不在意他的语气，她笑着，将手中那盏精美的莲花灯塞进他手中，那灯身描绘着栩栩如生的莲花图案，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海灯节许愿最灵验了，小仙人，不试试？这可是璃月港一年中最虔诚的时刻，他们的愿望，纯粹而美好。”
魈盯着手中的莲花灯，仿佛那是什么棘手之物。凡人的愿望，他向来只是守护，从不参与。他与那些世俗的情感，隔绝太久，也太深。他的职责是守护，并非许愿。
再者，他无愿可许，也无愿可还。
“……我，无愿。”他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存在的意义，唯有降魔与赎罪，除此之外，他没有私欲，也没有愿望。
“撒谎。”萦絮忽然握住他的手腕。魈本能地要挣脱，那份警惕如同刻入骨髓的印记。然而，他却被她指尖传来的温度惊得僵住。
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那股独特的兰香与净化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身体，短暂地压制了他体内业障的沸腾，让那份刺痛感减轻了许多。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带着一丝令人心疼的理解：“你看那些霄灯——每一盏都载着凡人的悲喜，载着他们最纯粹的渴望。而你的灯上，为什么不能写上自己的名字？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只属于你自己的愿望吗？哪怕是……对片刻安宁的渴望？”
“亦或是……一瞬间的向往？”她那晚入梦，分明察觉到他并不是自己所说的“无愿。”
远处传来欢呼声，万千霄灯升入夜空，如星河倒悬，将夜幕点缀得璀璨夺目。魈的瞳孔映着暖光，业障的刺痛竟在这一刻淡去，被萦絮的净化之力和那份纯粹的凡人愿望所安抚。
他感受到掌心被她温暖的手掌紧握，那份从未体验过的亲密，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他沉默良久，在内心最深处，确实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望，那是一份对“安宁”的渴望。那份渴望，甚至让他感到一丝羞耻，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安宁”。
他忽然低声道：“……魈。”声音沙哑，低沉，几乎要被周围的喧嚣所淹没。
“什么？”萦絮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听清。
“我名为魈，若你有事便唤我，当是谢礼，那一株清心的谢礼。”他松开手指，那盏莲花灯随风而起，带着他那份不曾言说的，对安宁的微薄渴望，融入漫天光华，与万千霄灯一同，飞向那遥远的天际。他并非许愿，只是告知自己的存在。
萦絮轻笑，那笑声中带着满足和胜利。她抬起鎏金壶，一缕兰香从中飘出，缠绕着那盏霄灯，散发出点点星芒，似乎在为其加持，让它飞得更高，更远。
“看，风也会记住你的愿望。”萦絮轻声说，那声音如同承诺，回荡在喧嚣的夜色中，却清晰地传入魈的耳畔。
“即便是仙人，也会被世间的一切，所偏爱的，所以，恣意一些，不枉此生。”
魈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金色的瞳孔凝望着那盏飞远的霄灯，以及那缠绕其上的，属于萦絮的兰香。他的周身，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冷与痛苦，而是混杂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属于兰花的清幽与温暖。
海灯节的烟火，在魈的心中，第一次留下了并非痛苦的印记。
只是，恣意一些……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