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王超辉和沈嘉在田埂上并肩走着，身后是刚翻过的新土，风从远处吹来，带着草叶和泥土的气息。他们己经习惯了这样的傍晚，也习惯了彼此的陪伴。那天之后，沈嘉每天都会留下来多练一会儿，王超辉也不再推辞，总是默默等她。
这天收工后，王超辉回到宿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一叠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还有几块热气腾腾的红薯糕。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点的衣袖，心里忽然一暖。
“谁放的？”他问隔壁屋的李明。
李明摇头：“我哪知道，我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王超辉没再多问，把衣服拿进屋里，叠好放在床边。红薯糕还热着，他吃了一块，甜味在舌尖化开，像是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他又在门口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只是这次换成了玉米饼。他站在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出神。那里有一条通往村小学的小路，几个孩子正蹦跳着上学去。
那天耕地时，王超辉照例带一组人。沈嘉跟在他身边，动作比前几天利落了许多。牛也渐渐熟悉了她的节奏，走得稳当。
“你最近进步挺快。”王超辉一边扶犁，一边说。
“还不是你教得好。”沈嘉笑了，“不过……我有点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每天都收到红薯糕或者玉米饼？”
王超辉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看见那个姑娘了。”沈嘉低声说，“就是送饭的那个，她站在路口，看你走进宿舍才走的。”
王超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扶着犁往前走。
那姑娘叫陈慧，是村里老支书的女儿，平时话不多，总是一个人干活，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王超辉偶尔会在村口碰见她，她会点头笑一下，然后低着头走开。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王超辉特意提前回宿舍，想看看是谁在门口放东西。果然，他看见陈慧提着竹篮，正要转身离开。
“谢谢你。”他说。
陈慧吓了一跳，手里的竹篮差点掉在地上。她红着脸点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嗡嗡：“不……不用谢。”
“你天天帮我洗衣服、做饭，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没做什么。”她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就是……看你们太辛苦了。”
王超辉看着她，眼神温和：“以后别这么麻烦了，我自己能行。”
“我知道。”她小声说，“但我愿意。”
王超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慧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又柔软，像是春天刚融化的雪水。
她放下竹篮，匆匆走了。
从那天起，王超辉开始留意陈慧。他发现她总是默默地帮别人做事，比如给年长的村民挑水、帮小孩补衣服。她不张扬，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但王超辉始终把她当朋友。他知道沈嘉对他的感情，也知道自己的心早己偏向那个倔强又认真的女孩。
知青们住的宿舍是村里临时腾出来的旧仓库，分了几间，条件简陋。随着天气转暖，潮湿的墙面开始发霉，有人抱怨分配不均，说自己住的屋子窗户朝北，采光差。
“凭什么王超辉住中间那间？”有人私下嘀咕，“他不过是运气好。”
这话传到了王超辉耳朵里，他没吭声，只是找来工具，把屋子里的墙缝重新糊了一遍，又在窗台上摆了几盆野花，整个房间顿时亮堂了不少。
晚上，沈嘉来找他，说起这事。
“你听见了吗？有人说你特殊待遇。”
“听到了。”王超辉正在磨镰刀，头也不抬，“我管不了别人怎么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他停下手里的活，“住哪儿不是住？只要大家都能睡得踏实就行。”
沈嘉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比以前更沉稳了。
几天后，王超辉主动去找老队长，建议重新调整宿舍安排，让大家抽签决定。老队长点头同意。
抽签那天，气氛有些紧张。李明抽到了靠门的位置，冬冷夏热，他皱着眉不肯接受。
“不公平。”他说，“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王超辉看他一眼，把自己的签递过去：“如果你不信，咱们换。”
李明愣住了，没敢接。
最后还是按抽到的签住了下来。王超辉搬到了最东边的一间，墙上漏风，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夜里，有人悄悄在门口放了个热水袋，是他原来那屋的邻居留的。
王超辉看着热水袋，嘴角轻轻扬起。
与此同时，陈慧依旧每天送来食物，有时是一碗热汤，有时是一包烤花生。王超辉试着拒绝，她只是笑笑，放下东西就走。
有一次，他在村口拦住她。
“你为什么一首这样？”
她低头看着脚尖：“因为我喜欢你。”
王超辉沉默了很久。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己经有沈嘉了。”
陈慧的眼眶红了，但她没有哭，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从那天起，她不再送东西了。王超辉却发现，自己的农具总是被擦得干干净净，锄头柄上还缠了布条，握起来更舒服了。
他问沈嘉：“是你做的吗？”
沈嘉摇头：“不是我。”
王超辉望向远处，阳光洒在田埂上，风吹过麦浪，一片金黄。
那天傍晚，他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经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
是陈慧。
她抱着一摞旧报纸跑过来：“这是给你垫床用的，防潮。”
王超辉接过报纸，轻声说：“谢谢。”
“不用谢。”她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说完，她转身跑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王超辉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摞报纸。风从背后吹来，卷起一角纸页，露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衬衫的男孩，笑容灿烂。
那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