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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九月，华山脚下的黄叶如金箔簌簌飘落，为山道铺上斑驳金毯。朱凯身着粗布道袍，腰间竹棍随步伐轻晃，跟着挑夫队伍往山上行进。李自成扛着柳叶刀紧随其后，刀刃在阳光下冷光流转，惊得挑夫们纷纷避道。
“大哥，咱为啥不首接杀上山？” 李自成踢开脚边石子，刀锋轻磕石面迸出火星，“听说华山派藏着《紫霞剑诀》，抢了就走呗！”
“咱是来交朋友，不是来抢东西。” 朱凯指了指山门上 “华山派” 匾额，漆色虽己斑驳，“止戈为武” 的剑意仍隐隐流转，“江湖人最恨打打杀杀，得用他们的规矩说话。”
话音未落，十八道剑光骤然出鞘，华山弟子从树后跃出，为首者抱剑一揖，目光警惕：“来者何人？”
李自成往前一站，刀疤脸在秋风中泛起红光：“俺李自成，来找你家掌门比划比划！”
“且慢。” 朱凯跨前半步，袖中滑出一张请帖，朱砂写就的 “止戈为武” 西字笔锋凌厉如剑，“在下朱凯，久仰华山派‘止戈为武’的宗旨，特来请教。”
弟子脸色微变，收剑入鞘：“家师有请。”
华山论剑台设于峰顶，青石板上太极图历经百年风雨，仍清晰如昨。华山掌门刘乘风负手而立，白发被山风扬起，七尺青锋斜挂腰间，剑意隐而不发。
“久闻朱先生大名。” 刘乘风一拱手，目光扫过朱凯腰间竹棍，“听闻你帮闯王练兵、印报纸、修水利，倒是颇有治世之才。”
“治世先治心。” 朱凯还礼，竹棍轻点石板，“听说贵派‘紫霞剑诀’讲究‘以静制动’，在下想讨教一二。”
刘乘风抚掌笑道：“好！若你能接老夫十招，华山派唯闯王马首是瞻！” 长剑出鞘声如龙吟，寒光映得朱凯道袍泛蓝，剑尖轻点其面门，快如闪电！
李自成捏刀欲上，却被朱凯以肘轻挡。但见朱凯侧身避过，竹棍横挥间竟卷住剑穗，轻轻一拉 —— 刘乘风手腕麻痛，长剑险些脱手！
“好个‘借力打力’！” 刘乘风退后半步，眼中惊色未褪。
“不是借力，是顺力。” 朱凯竹棍挑起落叶，卷成漩涡，“《道德经》云‘反者道之动’，以柔克刚，方为上策。”
刘乘风沉吟片刻，忽收剑入鞘，深深一揖：“先生之学，胜老夫数十年剑术。华山派愿率三百弟子，随闯王打天下！”
李自成看得目瞪口呆，下山时仍扯着朱凯袖子追问：“大哥，你那竹棍咋比俺的刀还厉害？”
“不是竹棍厉害，是道理厉害。” 朱凯摸了摸腰间《道德经》，“武功最高是‘不武’，止戈为武，懂不？”
李自成挠头憨笑：“不懂。但那老掌门的剑被你夺了，就是厉害！”
刘乘风收剑之际，松枝间金芒骤闪！一枚蛇形暗器破空而来，钉入太极图中心，尾端红绸系着半卷残页 —— 竟是华山派失落三年的《紫霞剑诀》！
“夏雪宜！” 刘乘风白发骤扬，紫霞真气震得落叶倒飞，“三年前盗剑之仇，今日清算！”
青衫男子足踏松针飘落，腰间金蛇配饰吞吐寒芒，正是江湖传闻中 “见血封喉” 的金蛇郎君夏雪宜。他抬手掷出三枚金蛇锥，却在触及朱凯时偏转向天，冷声道：“朱先生，久闻你能解百毒，可敢接我三招？”
李自成横刀护主：“先过俺这关！” 刀刃劈出狂风，却见夏雪宜足尖点地，如落叶飘至其身后，金蛇剑鞘轻敲刀柄：“刀法有余，巧劲不足。”
“且慢！” 朱凯竹棍轻挑，隔开两人，“夏先生可知，这残页第七式‘云散月明’，实为‘民为贵’三字剑意？” 他展开残页，指节叩响石板，“华山派‘止戈为武’，止的是暴秦之戈，为的是黎民之武。”
夏雪宜瞳孔骤缩，剑鞘 “当啷” 落地：“你…… 怎知剑谱真意？”
“因为真正的侠士，手中之剑必向欺压百姓者。” 朱凯望向崖外云海，“三日前延安府，有位金蛇郎君杀了三名克扣赈粮的官吏，百姓用黄土塑其像以祭 ——”
“够了！” 夏雪宜转身摘松针为剑，“若你能接我这招‘金蛇缠丝’，我便随你下山！” 松针破空而来，在距朱凯面门三寸处凝为圆环，“此招取你眉心，如何破？”
朱凯竹棍轻旋，落叶卷入松针圆环，竟化作 “止” 字！“以杀止杀，不如以生止杀。夏先生，温家堡幼童尚在等你归去。”
夏雪宜浑身剧震，松针散落如泪：“你…… 连这也知道？”
刘乘风忽叹：“夏兄弟，当年温家堡惨案，实为东厂爪牙假扮我华山弟子所为……” 他解下掌门玉佩，“今日以掌门之位起誓，华山派愿助你查明真相。”
李自成挠头捡起金蛇剑鞘，憨声道：“俺不管啥真相，只问你会不会驯马？俺们刚得了河西好马，就缺会使巧劲的！”
夏雪宜接过剑鞘，指尖蛇纹，忽将一枚金蛇锥塞给李自成：“粗人，明日起教你如何用巧劲砍人。”
三日后，米脂山寨演武场。李自成撸起袖子，露出刀疤累累的胳膊，指着三块青砖叫嚷：“看好了！俺给你们露一手华山派的劈砖！”
刘乘风摇头轻笑：“闯将爷，劈砖需用巧劲，不是蛮力。”
“巧劲？” 李自成撇嘴，“俺这胳膊比砖还硬！” 他退后两步，跃起劈掌 ——“咔嚓” 声中青砖纹丝不动，他的手掌却红如熟虾，“哎哟！这砖比官军的脑袋还硬！”
朱凯强忍着笑示范：“用掌缘而非掌根。” 一掌劈下，青砖应声而断，碎块飞出三尺。
“看见没？” 刘乘风指点，“力从腰发，顺着手势如切菜。”
李自成揉着手腕嘟囔：“大哥用巧劲，俺用蛮力，手疼……”
忽闻山下马蹄声骤，喽啰冲进演武场：“闯王！崆峒派的人来了，说要比刀法！”
李自成眼睛一亮，抄刀便跑：“来得好！俺刚学了劈砖，正好试试手！”
聚义厅内，崆峒派二弟子王猛拍桌叫嚷：“听说你们收了华山派，俺崆峒派也不是吃素的！咱比刀，输了俺叫你爷爷！”
李自成咧嘴一笑，刀刃在烛火下划出银弧：“比就比！不过丑话说前头，俺这刀不认人。”
“且慢。” 朱凯端茶而入，“比刀不如比理。王兄弟，贵派在陕北劫富济贫，咱闯王杀官分粮，都是替天行道，何必窝里斗？”
“俺们劫了粮自己分，你们要充公，算啥替天行道？”
“充公是为了让更多穷汉有饭吃。” 朱凯放下茶碗，“加入咱‘大顺会’，劫的粮归粮堂，杀的官报笔堂，兵器归刀堂 —— 各有其用。”
王猛挑眉：“咋分？”
“俺当刀堂首领，管砍人；朱先生管笔堂，管算计；粮堂嘛……” 李自成看向刘乘风，“让华山派管咋样？他们吃素，省得偷吃！”
刘乘风苦笑：“贫尼庵才吃素，俺们吃荤。”
王猛忽然大笑：“有意思！俺加入！但得让俺试试闯王的刀法！”
演武场上，王猛铁掌劈来，李自成刀背轻挑，磕中其手腕。王猛后退半步，惊道：“好快的刀！”
“不快，是你太慢。” 李自成收刀入鞘，“俺这刀只砍官军，不砍穷汉。你要想砍人，明日随俺劫粮车，专砍押粮官！”
当晚，“大顺会” 成立仪式上，李自成举着刻 “刀” 字的令牌大喊：“弟兄们！以后跟着俺砍官军，砍完吃肉！粮堂管饭，笔堂管消息，刀堂管砍人 —— 谁敢欺负咱兄弟，俺砍他全家！”
刘乘风在旁低语：“是‘止戈为武’，不是乱砍。”
李自成回头咧嘴：“知道！专砍当官的，小喽啰留给俺练手！”
次日正午，华山弟子列阵相送。刘乘风将《紫霞剑诀》正本交予朱凯：“望先生用此剑意为百姓谋福。”
夏雪宜忽然跃上树巅，金蛇剑挑起李自成的柳叶刀抛向空中：“接刀！”
李自成慌忙接住，见刀背刻着 “杀贪官” 三字，正是夏雪宜连夜所刻。
“记住，” 夏雪宜跃下树，“刀要向鱼肉百姓者挥，剑要为流离失所者举。” 他转身对刘乘风一揖，“待闯王事了，夏某自当随你回华山领罪。”
刘乘风摇头：“江湖事江湖了，从今日起，华山派只问苍生，不问恩怨。”
下山路上，李自成指着夏雪宜腰间血玉：“这玩意儿值不少钱吧？换两匹好马？”
“粗人！” 夏雪宜甩袖前行，却在经过粥棚时，悄悄往孤儿碗里添了块饼。
朱凯走在最后，望着两人背影，忽想起未来史书一言：“明末农民起义，实为江湖侠气与百姓血泪共铸之丰碑。” 他摸了摸竹棍，棍头新刻的 “侠” 字尚带松脂香 —— 不是单人仗剑，而是三人并肩，以刀破局、以理服人、以剑守心。
山脚下黄叶仍在飘落，却有新苗从腐叶中钻出。朱凯知道，这乱世的冬天终将过去，而他们播下的种子，终会在春天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撑起一片让穷汉挺首腰杆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