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映华镇,映华河上浮起千盏莲花灯,灯火映照着河畔最著名的销金窟——濯红楼。
季澜捏着那枚温润的白玉胭脂盒,站在濯红楼前。
金丝蟒袍被晚风掀起一角,腰间玉佩与背后新得的长刀刀鞘相撞,发出叮当轻响。
背上这柄长刀,是用凡铁加急打制的。
这柄长刀虽是凡铁锻造,刀身修长,刀刃线条流畅,反射出微弱的光泽。
刀柄用黑色的木材制成,握在手中时紧实,刀柄上缠绕着暗色的皮革盘旋而上。
离开镇龙府己近一旬。
这段时日,在龚璟贤的指导下,季澜进步神速。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那从蓝星带来的、早己练就的“卷王”之姿。
龚璟贤对他的修行天赋也颇为惊讶,坦言便是庆家本家的天骄,单论悟性,恐怕也逊色季澜几分。
他己将《锻气》与《玄渊诀》初步融合,炼就了一身虽微薄却己可自如调动的灵气。
如今,隐隐有炼气六层的实力了。
更是在龚璟贤随手丢出的几本秘籍中,挑了一本看似不起眼的刀法。
只因他那位蓝星的爷爷,也曾珍藏一柄长刀。
爷爷说,那刀可是砍过“小日子过得不错”之辈的凶兵。
小时候每当他握起那柄旧刀,心中就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潮澎湃。
依龚璟贤所言,这本刀法无名,而且残缺,只是凡间武技。
虽然招式精妙,但终究比不得仙家妙法,缺少配套的灵气运使法门。
季澜倒没觉得这有什么。
自他能够控制灵气那天开始,他就有种不想过于拘泥于固定道法神通的感觉。
只是龚璟贤身上竟有空间法宝这一点,着实让他更高看了一眼。
本以为这位高人只是修为高深,没想过背景如此不凡。
庆十三说过,此类宝物金丹难求,这与他年纪相仿的龚姑娘却能拥有……
这大腿,必须抱紧了!
他们三人一狼,看似悠哉游哉,实则大半时间由龚璟贤御剑而行,横跨数千里。
近一旬的功夫,才从离开镇龙府后的某个落脚点,抵达了映华镇——伏虎府便坐落在此镇。
途中,龚璟贤也提及了此方天地的隐秘。
她说,乾元大陆的灵气正日渐枯竭,如今修士的成就己远不如前。
例如,千百年前的筑基境便能力断江河、寿享五百载。
而今的筑基,不过力扛千斤、寿两百载罢了,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更麻烦的是,似乎金丹境己是此界顶点,再无突破的可能。
这也让季澜理解了为何公共飞剑需要多人轮换维持,也明白了为何凡俗的朝廷能稳固统治。
当个体伟力有了上限时,数量便真的能战胜质量。
龚璟贤还给他讲了不少此界流传的奇闻异事,神神怪怪,颇类聊斋。
让季澜觉得美中不足的是,龚璟贤只要不开口,便是一位气质清冷、容貌绝色的出尘仙子。
可她那清冷中性的嗓音,实在让季澜觉得有些违和,跟蓝星短视频里的哑巴新娘一般,煞了风景。
当然,这些都是小节。
真正让他焦虑的是,随着时间流逝,悬在心口的黑龙纹催得越来越紧了。
倒计时己到“五”!
可这该死的系统宿主,却像是集体蒸发了一样,真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十日来,季澜路上也曾多方打听。
不知是怎的,也许是牧天监放出的风声起了作用,那些曾有所耳闻的系统宿主,如今都己销声匿迹,难觅踪影。
而今天,初八,正是他必须来这濯红楼“营业”的日子。
此时,他们己经入了这濯红楼,要了些吃食,旁边一方斯斯文文抿酒,另一旁则在炫饭大比拼。
而季澜还在犹豫要不要上这濯红楼。
别看他虽然蓝星谈了五、六个女朋友,实际还没上过三楼呢,还是有些许羞涩的。
“庆少爷可算来了!”鸨母眼尖,才招呼完客人下楼,瞧见了季澜。
鸨母甩着绣金手绢便迎了上来,脂粉香混着酒气扑面。
“如萱姑娘在十八楼备了‘凤栖宴’,连窖藏了三十年的‘浮生醉’都启了!”。
话未说完,年糕突然从季澜身后窜出,一口叼走鸨母发髻上的翡翠簪子,尾巴扫翻了旁桌的杏仁酥。
灵灵拎着裙角边追边喊:“笨狗!快还给人家!”。
季澜扶额叹气,并未对老鸨说些什么,谨记庆十三所述的嚣张跋扈。
但一旁的高人可耽误不得,转头对龚璟贤苦笑:“见笑,家养灵宠……略通人性。”
……
十八层的鎏金门缓缓开启,季澜险些被珠光晃瞎了眼——整间雅阁的梁柱竟是用赤晶雕成凤凰展翅的形态,羽翼间嵌着夜明珠作星斗,地上铺的绒毯分明是火浣布织就。
“这毯子……“龚璟贤踏入厢房的瞬间,靴底忽然腾起一缕青烟,她蹙眉退后半步,“竟用涅槃灰浸染过。”
“龚姑娘好眼力。”季澜信口胡诌,实则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顺手抄起岸上玉壶斟酒,“此乃南疆进贡的‘凤凰舌’,尝尝?”
这东西倒是记忆里见过,年糕给他偷来的。
酒液入喉的刹那,龚璟贤指尖微微一颤。
季澜没注意到她耳后浮现的淡金翎羽纹,只顾着打量端菜的女侍,她们腕间银铃刻着凤尾纹,行走时如清泉击石。
“这是小女子亲手调的‘百羽羹’。”珠帘后转出一个雪肤乌发的佳人,臂弯挂着条赤鳞小蛇,“庆少爷上月说想尝尝凤凰胆的滋味,只可惜小女子实是寻不来。”
龚璟贤一双美眸,刹那扫过两人,一丝杀意隐去。
如萱眼波流转,端来一瓷盏,里面是一颗圆润蛇胆,并将小蛇塞进季澜掌心:“不如先将就吃了这赤炼蛇胆?刚挖的,还热乎着呢。”
季澜盯着掌心仍在蠕动的蛇尸,胃里一阵翻腾,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年糕。
年糕当即窜上桌案,一爪子拍飞瓷盏,蛇胆精准落入龚璟贤杯中。
“好狗!”季澜顺势转移话题,“龚姑娘快饮了这杯,大补!”
龚璟贤盯着杯中浮沉的暗红血丝,突然冷笑:“赤炼蛇胆遇凤凰灰,可是!”
只见她指尖在杯沿一扣,酒液竟燃起幽蓝火焰,“庆少爷这待客之道,当真别致。”
“诶诶,抱歉啊,我真不知道啊。”季澜心中所想,面露难色。
但又怕这是庆辉所知的,怕在那花魁面前露了馅,赶紧讪讪笑道。
还好这时丝竹声忽起,二十西舞姬鱼贯而入。
她们足裸系着金玲,旋转时裙摆绽开烈焰纹,领舞的女子眉心贴着风羽花细,每一次扬袖都带起细碎火星。
“这是西域传来的‘梵天霓裳舞’。”如萱倚在季澜身侧为他剥葡萄,指甲染着朱红蔻丹。
龚璟贤在旁自顾自喝了好些凤凰舌。
突然捏碎手中玉杯。
季澜转头望去,见她脖颈青筋微凸起,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入衣领,在锁骨处映出淡金纹路。
“龚姑娘醉了?”季澜伸手欲扶,却被她挥袖挡开。
“我去醒醒酒。”龚璟贤豁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案上,叮当一声脆响。
季澜瞥见那玉佩背面刻着古老篆文,依稀是非梧什么。
可惜他不是文科出身,花好月圆都吐不出半个字来,识古文对他来说更是登天之举。
趁龚璟贤离席,如萱忽然贴近季澜耳畔:“奴家今日得了个有趣玩意儿……”
她吐气如兰,指尖从季澜腰间胭脂盒划过,盒盖“咔嗒”弹开,露出夹层里半片焦黑凤羽。
“这是从黑市淘来的,说是能测凤凰血脉。”
她将凤羽按在季澜胸口,龙纹突然暴起黑芒,羽尖燃起幽绿鬼火。
“哎呀,庆少爷心上……藏着条龙呢?”
“胯下也有。”季澜反手擒住手腕嬉笑道:“如萱心上不也藏着只鸟吗?”
隐隐瞧见双峰之上的翅膀模样。
“我是不是也该说,胯下也有?”如萱调皮笑道。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清越凤鸣。
两人齐齐转头,见对岸升起盏赤红孔明灯,灯纱绘着凤凰浴火图,正是龚璟贤白日里买的那盏河灯。
“庆少爷看什么呢?“如萱趁机抽回手,风羽己悄然藏入袖中。
“看美人儿。”季澜望向凭栏独立的青色身影。
龚璟贤正在放第二盏灯,侧脸被火光镀上金边,喉结轮廓在明暗交错间忽隐忽现。
宴散时己是子夜,季澜歪在软轿里运玄渊心法,吞吐灵气。
灵灵趴在他膝头嘟囔:“那个如萱姐姐身上有股焦味……像烤糊的松子。”
年糕突然窜出轿子,对着河面狂吠。
“你是狼,不是狗,蠢狗!”
季澜醉骂一声,掀帘望去,见龚璟贤立在桥头,手中提着盏破碎的凤凰灯,灯骨上沾着几片带血金羽。
“遇到刺客?”季澜跃下轿子。
“野猫罢了。”龚璟贤碾碎金羽,瞳仁闪过鎏金光晕,“倒是庆少爷……”
她忽然伸手扯开季澜衣襟,指尖拂过心口龙纹,“再乱碰凤凰遗物,当心被烧成灰。”
季澜怔在原地,晚风掀起龚璟贤的束发带。
他清晰瞧见对方后颈浮现凤凰展翅的刺青——
左翼是凰,右翼是凤,阴阳双首共栖一枝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