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换气扇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永不停歇的悲鸣。老吴气管插管里凝结的痰液,宛如一串将化未化的琥珀,折射着惨白的灯光。吴明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目光紧锁在父亲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与死神的殊死搏斗。突然,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刺破死寂,血氧饱和度的数字无情地跌到了89%,鲜红的数字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肺部感染严重,必须立刻进行气管切开手术。”主治医生摘下听诊器,声音里满是凝重,“长期吸烟导致支气管纤毛功能严重受损,恢复起来难度极大。”
吴明心急如焚,颤抖着摸出手机准备向刘欣雨求助,却被妹妹吴晴一把按住。吴晴的眼中满是警惕:“哥!你难道没闻到那佛香里刺鼻的霉味?还有,香烛箱子上分明带着水产市场的腥气!”
消毒灯管在走廊投下青白的冷光,给整个空间笼罩上一层诡异的色彩。吴明烦躁地甩开妹妹的手,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你在发什么疯?你以为自己是警犬吗?”在安全通道的阴影里,从刘欣雨那里请来的“延寿香”还剩半盒。吴明抽出三支点燃,可潮湿发软的香头却怎么也点不着,火苗一次次徒劳地舔舐,仿佛在嘲笑他的愚昧。
市郊仓储区的夜雨如注,柏油路被泡得发亮,宛如一面漆黑的镜子。吴晴蜷缩在出租车后座,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她看着刘欣雨的厢式货车拐进货架林立的物流园,19区B座仓库的铁皮门半开着,成箱的线香堆积如山,比人还高。红色包装箱上“婚庆蜡烛·量大从优”的字样格外刺眼。
“这批加急的要喷檀香味,按老规矩掺三分之一的樟木粉,包装一定要上档次。”仓库里,刘欣雨的声音混在叉车的轰鸣声中,“金粉印花模板换成荷花纹,中元节快到了,丧户们舍得花钱。”
仓库管理员叼着烟蒂,满脸谄媚:“还是刘老板会做生意,听说医院护工都成你的忠实客户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刘欣雨熟练地撕开“二苏旧局香”的塑料包装,换上印着手写佛经的宣纸套。染成朱砂色的草纸泛着化工染料的诡异反光,一盒成本不到十五元的线香,转眼就贴上了三百九十八的高价标签。
公寓楼的佛堂里,香烟缭绕。吴明举起空香盒,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我妹说你在骗我,这些佛香根本没用,是真的吗?”
刘欣雨抹掉晕开的睫毛膏,双手合十,语气虔诚:“阿弥陀佛,施主!您可知第六病区的张老板,肝癌晚期供香后多活了西个月;儿科那个先心病的孩子,他奶奶请了平安香……”她突然哽咽,“您扪心自问,这些佛香有没有用?当着菩萨的面说,如果您觉得没用,我保证剩下的香绝无功效。这岂是我想卖香?这是菩萨的开示啊!”吴明一时语塞,心中满是困惑。
来到医院,老吴沉重的痰鸣声从病房传来。吴晴突然冲进来,举着手机录像,声音激动:“哥!你看,这位‘居士’在物流仓库取货,这些货是不是你买的香?”手机屏幕里,刘欣雨正和仓库人员交谈,旁边堆满了小箱子。
然而,吴明却陷入了奇怪的执念:如果这么多人都在请香,怎么可能没有功效?
就在这时,护士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奇迹发生了!患者自己咳出痰了!”众人转头望去,监护仪的曲线逐渐平稳。原来,在过去的两小时里,吴晴按照康复科同学的指导,每隔十五分钟就给父亲翻身拍背,是科学的护理方法创造了这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