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后,太后和段雪霁之间原本就亲近的关系,像是被春雨润泽过的嫩芽,噌噌地往上蹿,情谊更深厚了几分,要说具体深了多少,大概能有个八倍速那么夸张吧。
天刚蒙蒙亮,院中还笼罩着一层薄雾,段雪霁就醒了。
她翻了个身,看了眼窗外,又闭上眼想赖床,但想到今天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太后起的很早,等太阳升起来后,她就要去戏楼看戏,所以这时候她应当是吃过早饭的休息时间,此刻去请安时间刚刚好。
宁心苑里暖意融融,一进门就让人觉得舒坦。太后正斜倚在罗汉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绣着祥云暗纹的薄毯。
今天的太后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常服,衣服上绣着精致的福寿纹样,衬得她气色格外的好。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不仅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她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尤其是近些日子过得格外舒心,她精神焕发更能看出当年倾国倾城的风华。
听到莹嬷嬷说昭仪娘娘来了,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嘴角却先弯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首到段雪霁走到跟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她才缓缓睁开眼,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来啦?
“给娘娘拜年啦!”段雪霁的声音甜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她恭恭敬敬地叩首,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大礼,“臣妾给娘娘拜年了!恭祝娘娘福寿安康,万事顺遂,年年都比今年好,岁岁都平平安安!”
太后轻笑了声,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心情极好。“嗯,起来吧。”她应了一声,算是受了段雪霁的拜年礼。目光落在段雪霁脸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带着几分揶揄道,“瞧瞧你,这新年过得不错嘛,脸蛋都圆润了不少。”
“太后圣明!”段雪霁立刻起身,顺着太后的话杆往上爬,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还不是过年伙食好,臣妾…臣妾也贪嘴了些。” 她故意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能伺候太后您,臣妾心里高兴,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也就…也就胖了那么一点点嘛。”
莹嬷嬷在一旁听着这对主仆俩一来一往地逗趣,忍不住掩着嘴笑。她伺候太后多年,最是了解太后的性子,能看到太后和昭仪娘娘相处得如此融洽,心里也跟着高兴。
段雪霁眼角的余光瞥见莹嬷嬷笑得开怀,心念一转,立马抓住了机会。她笑嘻嘻地转过身,冲着莹嬷嬷盈盈一福,脆生生地道:“嬷嬷新年康泰!我也给嬷嬷拜年啦!”
莹嬷嬷万万没想到昭仪娘娘会突然给自己拜年,一时有些愣住了。 “哎哟!”她慌忙侧身避开,连连摆手,“昭仪娘娘快别这样,这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也祝娘娘青春永驻,圣宠不衰!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话到最后,莹嬷嬷的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欢喜。
“光口头祝福可不行,”段雪霁伸出手掌,笑盈盈地摊在莹嬷嬷面前,语气俏皮又带着点理所当然,“按照咱们的规矩,长辈可是要给晚辈压岁钱的!嬷嬷,您可不能赖账呀!”
莹嬷嬷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像是被这小女儿态逗得不行,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朗声笑了起来:“哎呀呀,瞧老奴这记性!该给,该给!怎么能忘了这个!”
她说着,竟真的麻利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绣工精致、鼓鼓囊囊的锦缎红封,不由分说就塞到了段雪霁温热的手心里,“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新年新气象,图个吉利!”
段雪霁指尖捏了捏那红封的厚度,嚯,入手沉甸甸的,这分量可不轻!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上却还故作矜持地推拒着:“哎呀,嬷嬷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嘴上客气,段雪霁一边暗自咋舌,乖乖,莹嬷嬷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这沉甸甸的感觉……少说也得有一百两银子?!
天爷!宫里嬷嬷一年的俸禄才多少?
她这个昭仪明面上的份例一年又才多少!
果然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深藏不露,富得流油啊!
美滋滋地收了莹嬷嬷这个意外的大红包,段雪霁心满意足,水灵灵的眼睛立刻又转向了罗汉床上那位正主儿。
太后不知何时拿起了一盘子圆润光泽的东珠,正低头慢条斯理地用丝线串着新的佛珠,眼皮都没撩一下,仿佛对这边小小的“交易”充耳不闻,置身事外。
段雪霁哪里肯放过,她悄悄挪动着小碎步,像只讨食的小猫般凑到罗汉床边,声音放得更软了,带着点儿蜜糖似的痴缠味道:“娘娘~您看莹嬷嬷都给过了,那您这儿……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太后终于舍得抬起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地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瞥向旁边笑得一脸慈和、仿佛事不关己的莹嬷嬷,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瞧瞧你这老货,胳膊肘往外拐得倒是快得很!哀家还没发话呢,你就先把好东西拿出去了?惯得她!”
莹嬷嬷笑眯眯地,眼角的褶子更深了:“老奴这不是瞧着昭仪娘娘实在灵巧讨喜,忍不住想沾沾小辈的喜气嘛。再说,娘娘您是什么身份,老奴这点东西哪能跟您比?我不过是给娘娘包了点银子,怎么能和您比呢?”
太后斜她一眼:“一点点?怎么也得有一百两银子了吧。”
莹嬷嬷笑得更欢了:“一百六十六两,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原来是一百六十六!还是想少了一大半啊!
看来莹嬷嬷的小金库很丰厚啊,至少比她那个据说在五品官位上做了不少年的爹的家底看起来丰厚不少。
“一百六十六两,你倒是大方。”太后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说莹嬷嬷,还是在说段雪霁得了便宜还卖乖。
莹嬷嬷却道:“银子再多也是死物,娘娘才是真大方啊。”
段雪霁一听这话,立马顺杆爬,连忙帮腔:“就是就是!母后您最大方不过了!肯定早就给臣妾备好了对不对?臣妾就知道娘娘最疼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眨巴着眼睛,用那种充满期待、亮晶晶的小眼神使劲儿瞅着太后,仿佛太后不掏点什么出来都对不起她这番表演。
“谁说哀家备了?”太后故意板起脸,将手里的佛珠往旁边的小几上轻轻一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哀家库房里东西是多,可没说要给你准备什么压岁钱。你这丫头,脸皮倒是越发厚实了,还敢明目张胆地跟哀家讨赏?”
“哎呀,娘娘……”段雪霁不死心,还想再施展一下缠磨的功夫。她上前一步,拉住太后的衣袖轻轻摇晃:“娘娘您就别逗臣妾了,臣妾知道您最疼臣妾了。要不,您随便赏臣妾个什么都行,哪怕是您手上戴的那个镯子……”说着,她还故意朝着太后手腕上那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看了一眼,眼里的渴望简首要溢出来了。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太后冷酷道,说完起身离开段雪霁的痴缠。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竟然打起她镯子的主意来了!
段雪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太后,仿佛在说娘娘富有西海,难道连一个小小的红包都没有吗?
见太后真的毫不留情的离开,她不由叹气道:“娘娘,我以后不和你是天下第一好了,嬷嬷才是我的最好。”
太后头也不回地怼道:“哼,谁稀罕。”
莹嬷嬷在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神神秘秘道:“娘娘莫急,太后娘娘的好礼,自然是非同凡响的,都在后头备着呢。”
太后耳朵尖,听见了莹嬷嬷的“通风报信”,柳眉一挑,瞪了莹嬷嬷一眼,没好气地道:“就你多嘴!哀家说了没有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