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他们……”
回去的路上,海棠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声。
“都是,孤儿,战乱下的孤儿。”林奕雪的答案,和她心中的不谋而合。
“他们的父亲战死,母亲独自抚养,但乱世下,谈何容易呢。”林奕雪撑着头,闭上了眼。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林峥手下士兵的遗孤,父亲战死沙场,虽然会给抚恤金,但这世道,这笔钱,一个弱女子能不能拿到、拿住、拿稳呢?
大家都知道,但她们依旧不愿意放弃,一人独自抚养着,可惜战乱西起,总有孩子会失去那最后的依靠和温暖。
林峥就是那个时候,起了收养孩子的想法。他将这些孩子收养到自己的庄园里,用自己的俸禄、赏赐和其他收入来苦苦支撑。
但他从未说过这些事,对这群孩子,都是告知他们的父亲为国殉身,当今圣上感念,收养和抚育他们。
在庄园里,会有夫子和婶婶教导他们识字、学艺,给一个安身立命的本领,可能是烧的一手好菜,学会染织和布、手脚麻利懂得招呼客人、在茶园里学习采茶等等。
长大后若是不愿意在林家的庄园和商铺里做事,也会给一笔小钱,任由对方离开到别处去谋生,不曾强留。
这也是为什么,林峥死后,林玄卿弃武从商的最大原因,将军府背后,还要抚养一群孩子,这是一个承诺,来自林家人的承诺。
这样的院子,除了这处,还有很多,有林家产业的地方,都会有这样的园子,也都会有这样的孩子。
“玄卿,你那个时候,也是想到了自己吗?”林奕雪看着手中的黑球,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
族里的长辈跑来闹事,企图瓜分林家私产,那一日他们姐弟俩把对方打了一顿。到了夜晚,林玄卿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沉默着。
“阿卿,决定了吗?”她问着,企图对方还能拒绝。
“决定了,阿姐!”但抬眼,对方的瞳孔里,只有决绝,没有不舍和委屈。
“我可以的,阿姐,放心。”
父母离世,总要有人撑起将军府,这人本应该是林奕雪,但林玄卿替她去了。
第二天,林玄卿带着几个小厮就离开了将军府,半年,整整半年!才将林府的产业打理得稍微有起色。
这个少年,放弃了习武上战场杀敌的梦想,被困在那一方小宅子里,终日与狡诈之人为伍。
但,放弃的,又何止是林玄卿一个人呢?
“海棠,以后你若是想,可以多来看看,他们挺喜欢你的。”林奕雪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少女。
“好,我会的,王妃!”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难得的一日平静,但掩不住暗地里的波涌。
翌日,又有一处商铺起火,和西南街李家铺子里那五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脖子只连着最后一点皮肉,被人架在桌椅上,耷拉着脑袋,西肢被人折断,手指残缺不齐,地上墙上都是喷溅的血液,血红的。
一时间,城内众人惶惶不安,这次出事的是东街,和西南街李家铺子隔着大半个北曜皇城,两次案发地点毫无联系,保不齐下次就是自己家呢?
第一目击者是隔壁胭脂水粉铺子的老板,时间同样是半夜,你要问这大半夜的胭脂铺子的老板回店里做什么?
很可惜,只是一个巧合。白天有个主顾在他家铺子点了一盒口脂,是当下热销的口脂之一,没成想断货了,一时间拿不出来现成的货。
好在对方也是老熟客,便让老板先收了钱,说第二日来取,当天紧赶慢赶加工,终于做好了,关了门准备和学徒一起去聚餐,这顿饭吃喝到子时才想起那口脂没放好,若是第二天被妻子和其他学徒看见了,保不齐先卖给别人。
好在酒楼和自家铺子离得不远,便晃着身子回店里。这一回,就发现隔壁铺子起火了,是一家做首饰加工的铺子,在北曜皇城还算有些名气,不少官家小姐也会到他家挑选好看的饰品。
“官爷,官爷,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能不能……”水粉铺子的老板王念,正在门口和搜查的捕快交涉着。
“不行,你是案发时第一目击者,随我们回去一趟”可惜他再怎么乞求,对方都是不耐烦、不为所动,就是要带他回去审问。
“唉,那……那我这铺子……”王念神情悲痛,隔壁铺子出事,他也跟着遭了殃。
“都死人了,铺子晚几天再开,还能跑了不成。”捕快可管不了这些,不耐烦的挥着手。
“王掌柜,我的口脂今日能取吗?”来人是个贵女,一身月白色牡丹团纹短褙,下里是粉色襦裙,身旁跟着个小侍女。
“可以,可以,阮小姐您稍等。”王念还在头疼怎么跟主顾交代,结果人到了。他赶忙朝那捕快作揖,反身回屋拿口脂。
“阮小姐,这是您预定的口脂。”印着王家铺子标志的小盒,双手递上。
“嗯,多谢”阮小姐点点头,身旁的侍女便取过盒子,搀扶着自家小姐离去。
林奕雪和海棠,站在不远处的桥上,看着这一切。
西南街、东街、糕点铺、首饰铺,有什么关系呢?
“哎哎哎,听说,昨晚上有人路过那首饰铺子,听见里头有人在讲话。”
“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人是我表侄子,今早上来我家喝酒,半醉半醒的时候说的”
“那说了些什么呀?”
“说,饶命,饶命,爷爷饶命,我也是迫不得己啊,当初没想害人什么的”
“哎,你这……”
“还说那次火灾是个意外,不是故意的。”
旁边二人凑近着脸相互交谈着,脸上满是惊恐和害怕,仿佛昨晚上看见案发的人是他们。
“王妃,他走了”海棠侧身附耳说着。
“嗯,如何?”林奕雪转头微笑,仿佛两个小姐妹在亲昵交谈些女子之间的小秘密。
“他什么都没有做”可惜海棠摇摇头。
“无碍,总会露出马脚的,继续等”早就猜想到这个结果,她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