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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苏瑶瑶己捧着青瓷茶盏站在松鹤堂外。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瞥见老夫人正对着窗台上发怔
"祖母。"苏瑶瑶轻手掀帘，茶盏里的碧螺春腾起白雾，模糊了她眼底的算计，"昨儿看您用茶时首揉太阳穴，我让小厨房新制了安神茶。"
老夫人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还凝着晨露："瑶瑶今儿倒比往日早半个时辰。"
苏瑶瑶将茶盏放在案上，顺势在软榻边坐下。
老夫人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茶雾漫过来，像极了前世她临终前床前的味道。
她喉间发紧，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孙女是来给祖母宽心的。"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些。
"二姨娘昨日在松鹤堂说的那些话......"苏瑶瑶盯着老夫人膝头的素色帕子，见那帕角被绞得发皱，"她总说侯府是大家子，分府失了体面。
可孙女瞧着，倒像是有人怕分了府，没了拿捏人的由头。"
老夫人的指甲重重按在陶片上："那小蹄子前日还说我偏疼你母亲，连西花园的钥匙都不肯给她管。"
"西花园原是先侯夫人的旧院。"苏瑶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孙女这半年在城南置了三间绣坊，又盘下东市的米行——您瞧，"她翻开锦盒里的账册，"每月进项比侯府外院田租还多两成。
分府不是分家，是让各房都有体面的营生，省得总为些银钱计较。"
老夫人的手指抚过账册上的朱批，指节微微发颤："你母亲当年管家时，也爱把账册摊在我跟前说这些。"
"祖母若应了分府，孙女便搬去城南别苑。"苏瑶瑶往前凑了凑，"您住东跨院，每日晨起我让小厨房送双份枣糕；父亲母亲守正院，逢初一十五咱们还能在松鹤堂用家宴。
至于二姨娘......"她顿了顿，"外院那几间破屋子，倒比不得偏院的耳房敞亮。"
老夫人突然握住她的手。
那双沾着茧子的手比前世临终时暖得多："你二伯家那混小子，前日还来讨庄子。
要分便分彻底，让老二家也单过。"
"使不得。"苏瑶瑶迅速摇头，"二伯当年替父亲挡过刺客，分府时该多拨二十亩水田。
可二姨娘不同——"她压低声音，"前儿我让小桃查了，她房里的珊瑚树是用西院库房的老参换的，上个月还扣了三等丫鬟的月钱。"
老夫人的背挺得笔首，像座被风掀开尘布的老佛龛："去把你父亲和你母亲叫来。"
辰时三刻，松鹤堂的银杏树下围了一圈人。
苏侯爷捏着分家契的手青筋凸起，柳氏垂着眼替老夫人捶肩，林氏的石榴裙角沾着草屑——她是被小丫鬟从绣楼拖来的。
"正院归老大，东跨院我住。"老夫人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铜铃，"城南别苑给瑶瑶，带东市三间绣坊；老二家搬去北角门里的三进院，加城郊三十亩薄田。
至于二姨娘......"她扫了眼缩在苏婉身后的林氏，"跟着老二家去北角院，月钱减到三十两。"
"老太太！"林氏突然扑过来，鬓边的珍珠簪子刮过老夫人的手背，"我伺候老爷二十年，连个正经院子都没有？"
苏瑶瑶看着林氏涨红的脸，想起前世她正是用这副泼相，把毒酒灌进自己喉咙。
"够了。"苏侯爷甩袖，"管家，把契书拿去盖印。"
林氏的指甲深深掐进苏婉腕子，苏婉疼得倒抽冷气，却咬着唇不敢出声。
倒是苏悦从柳氏身后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姐姐要搬去别苑，能把我那只白玉兔带过去吗？"
"自然。"苏瑶瑶摸了摸她的发顶，瞥见苏婉正盯着自己和苏悦，眼底像淬了冰。
午后，苏瑶瑶带着小桃去看被贬官员家眷住的竹院。
李夫人正在晒绣绷，针脚细得能数清花瓣；陈娘子蹲在井边算米账，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姑娘可要试试这新绣的并蒂莲？"李夫人递来帕子，指尖有常年握针的茧，"我从前在织造署当差......"
"夫人的手艺，该绣在给祖母的寿服上。"苏瑶瑶接过帕子，见帕角绣着株小苍兰，和前世自己棺木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得温和，"明儿我让人送几车缎子来，夫人替我挑些做冬衣的料子？"
竹院外的假山后，苏婉拽着苏悦的衣袖："你当真要跟她去别苑？
那院子连个正经花园都没有！"
"姐姐说要在院子里种满桃花。"苏悦仰起脸，"昨儿她还答应教我放纸鸢。"
苏婉的指甲掐进掌心："等她搬出去，看谁还替你挡二姨娘的板子！"
暮色漫上屋檐时，苏瑶瑶站在城南别苑的断墙前。
苏侯爷看着，墙头的野蔷薇被风掀起，落了她满肩红瓣。
"明儿让人把西院的青砖运过来。"苏侯爷说道，"后日我陪你去城里买家具。"
"父亲。"苏瑶瑶望着断墙，突然开口，"林姨娘房里那对翡翠镯子......"
"我让人收了。"苏侯爷拍掉她肩上的花瓣，"明儿你挑些合用的物件，省得她又说委屈。"
话音未落，松鹤堂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老夫人的骂声裹着风扑过来："反了天了！
当这侯府还是你撒泼的地方？"
苏瑶瑶望着渐暗的天色，将帕子上的小苍兰折进袖中。
林氏的哭声混着晚风飘过来，像根扎在锦缎里的刺——她知道，这刺才刚刚露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