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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成掰了，杨铮心里反倒痛快。
那老小子就像南市茅厕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偏偏还占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你绕不开他，踩一脚又嫌脏。
如今一拍两散，倒省得日日与他虚与委蛇。
翌日，杨铮便带着牛奎，乘了一辆马车，前往城中的铁官署报到。
大秦的铁官署，隶属于少府，专管天下铁器的铸造、贩运和专卖。
这可是个油水丰厚的衙门，铁器，无论是农具还是兵器，都是帝国的命脉，能在这里当差的，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钻营进来的。
杨铮的马车在官署门前停下，门口的卫士见他官服的制式，倒也不敢怠慢，上前盘问了几句，便放他进去了。
官署不大，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几排屋舍，来来往往的吏员们行色匆匆。
一个瞧着西十来岁的主簿，早就得了消息，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哎呦，可是杨丞？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铮看着这主簿头顶稀疏的头发和那副谄媚的嘴脸，懒得跟他废话，跟着他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独立的院子。
“杨丞，这便是少府大人特意为您备下的公房。”主簿推开一扇门，点头哈腰地请他进去。
杨铮迈步而入，打量了一番。
公房不大，但收拾得干净。一张宽大的漆木案摆在正中，案上放着笔、墨、还有一些竹简。角落里燃着一个燎炉。
总算有个落脚的地儿了，虽然看起来也不咋样。
杨铮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在主案后坐了下来。
“杨丞，”主簿见他坐下，连忙又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件事，下官得跟您分说清楚。”
“讲。”
“您这个铁官丞，情况……有些特殊。”主簿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您是陛下钦点，专司督办石炭矿的开采事宜。说白了，您只管采矿，这铁官署里头的铁器买卖、官营工坊这些事，您是……不沾手的。”
杨铮心里瞬间了然。挂着铁官丞的名头，却不让他碰铁官署的实权，这是把他当成一个专用的工具了。
“你的意思是，本官只对少府的匡宏大人负责？”杨铮淡淡地问道。
“正是，正是！”主簿连连点头，“杨丞您是赵高大人举荐，又得匡宏大人青眼，前程不可限量，与我等这些俗吏，自然是不同的。”
这老小子，话里话外都在提醒自己，别在这铁官署里摆官威，你管不着我们。
杨铮心中冷笑，面上却点了点头。
“本官明白了。既是同僚，总不好不见。劳烦主簿，替我引荐一下铁官长大人，下官初来乍到，理应前去拜见。”
主簿一愣，没想到杨铮会主动提出这个。他本以为这年轻人得了高位，会目中无人，却不想如此知晓礼数。
他连忙应道：“杨丞说的是，是下官疏忽了！大人正在后堂，下官这就为您引路。”
在铁官署的后堂，杨铮见到了那位铁官长。
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山羊胡，眯缝眼，瞧着就像个精明的商贾，多过像个官。
他见杨铮进来，立刻起身，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拱手道：“杨丞大驾，有失远迎啊！”
“大人客气了，下官初来乍到，往后还需大人多多提携。”杨铮也拱手还礼，客套话张口就来。
两人虚情假意地客套了几句，铁官长便话锋一转，拍了拍手。
“杨丞啊，你此番奉陛下之命，督办石炭矿开采，事关重大，匡宏大人对你也是寄予厚望啊。”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只是，那矿场山高林密，多有匪患。匡大人担心杨丞你的人手不足，特意……特意为你寻了个得力的臂助。”
来了。
杨铮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哦？竟有此事？匡宏大人如此体恤下官，下官感激涕零。”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的青年。
这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身粗麻布的短打，腰杆笔首，步履沉稳，带着一股子军中特有的肃杀之气。
杨铮瞳孔微微一缩。
这人，是个见过血的。而且，是见过大血的。绝非牛奎、雷豹之流的山野悍匪可比。
“这位是蒙羽蒙将军。”铁官长介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乃是上将军蒙恬麾下的百将，从戌边军中调来的。匡大人说了，从今日起，蒙将军便归杨丞你节制，专司负责矿场及猎场的一应护卫事宜。”
干他娘的！
杨铮心里的邪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本来的盘算，是把石奋和老刁的人马，全部一股脑地并入到石炭矿的护卫队里。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充自己的私人武装；二来，也能让石奋那样的将才，有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可现在，匡宏这老狗，首接派了个蒙恬的人过来，还让他掌管护卫队！
这他娘的哪里是协助，分明是监视！是架空！
自己这个铁官丞，除了挂个名头，怕是连护卫队里的一根毛都调动不了。所有的财权、人事权，名义上归自己管，实际上还不是匡宏一句话的事？
好一招釜底抽薪！
杨铮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少府官署，指着匡宏的鼻子骂娘。
可是，他不能。
他现在，不过是赵高和匡宏这些大佬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就要任人摆布。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蒙羽拱了拱手，“原来是蒙将军，失敬，失敬。有蒙将军相助，杨某真是如虎添翼啊！”
蒙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着杨铮微微躬身，声音平板地说道：
“下官蒙羽，见过杨丞。奉匡宏大人之命，前来听用。矿场安危，便是下官的职责。”
他这话说的客气，可那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杨铮知道，这个蒙羽，只怕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自己这个靠关系爬上来的上官。
“好，好！有蒙将军在，本官就放心了！”杨铮哈哈大笑着，上前亲热地拍了拍蒙羽的肩膀。
那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
蒙羽的身体僵了一下，显然很不适应这种亲近，但也没躲开。
铁官长在一旁看着，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杨铮，年纪轻轻，心机却如此深沉。明明被架空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份城府，实在是让人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