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府衙里面的人也都各自散场后,?冯铨,孙之獬,阮大铖三人趁其他人不注意,暗暗的凑到一块,随后一起结伴朝着冯铨的府衙行去。
冯铨、孙之獬、阮大铖三人一路沉默,首到进了冯铨的府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冯铨吩咐下人备茶,三人坐定后,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冯铨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安。
孙之獬皱了皱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顾秉谦那老狐狸,今日摆明了是要替陛下收拢人心。九千岁一死,咱们这些人就成了无根之萍,若不早做打算,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言外之意己不言而喻。阮大铖冷笑一声,接过话头:“顾秉谦不过是陛下的棋子罢了。陛下既然能杀了九千岁,自然也能随时处置我们。咱们这些人,不过是陛下用来稳定朝局的工具罢了。”
冯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错,陛下虽然年轻,但手段却极为老辣。九千岁权倾朝野多年,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被铲除,可见陛下绝非等闲之辈。咱们若是坐以待毙,恐怕迟早也会步九千岁的后尘。”
孙之獬沉吟片刻,低声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在东林党那边也押上一注?”
冯铨和阮大铖闻言,皆是眼前一亮。阮大铖压低声音道:“孙兄的意思是,咱们暗中与东林党接触,两头下注,以确保万无一失?”
冯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是如此。东林党虽然如今势微,但毕竟在朝中仍有不少根基。尤其是兵部尚书高第,此人深得陛下信任,若是能与他搭上线,咱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孙之獬皱眉道:“可是高第此人向来与咱们不对付,他会愿意与我们合作吗?”
冯铨将茶盏轻轻一搁,盏底碰在黄花梨案上发出脆响:"高第虽与阉党素有嫌隙,然其久历宦海,最是懂得审时度势。如今陛下虽收拢了九千岁的势力,却还是对东林诸公'众正盈朝'之说暗生忌惮,陛下肯定还是会用九千岁的势力去对付东林党,这新旧交替的当口,恰是咱们觅得夹缝的好时机。"他指尖蘸着茶汤,在案上画出个阴阳双鱼,"先以利益诱之,只要他们想与陛下争利,自会入彀;倘仍自诩清流..."墨汁顺着鱼眼洇开,在木纹间蔓成狰狞形状,"他督师辽东时那些吃空饷、杀良冒功的勾当,可都记在司礼监的暗档里。"
阮大铖点头附和:“冯兄所言极是。高第虽然清高,但毕竟也是人。只要咱们能给他足够的利益,他未必不会与我们合作。”
刚刚说完,阮大铖突然将茶盏重重磕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烛火一阵摇曳。他瘦削的面庞在晃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我忽然想起来,这高第正在筹办老母七十大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冯铨的拇指在翡翠扳指上慢慢转着圈,阴鸷的三角眼突然迸出精光:"我库房里有尊三尺高的和田玉雕南极仙翁,是去年扬州盐商孝敬的。"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孙之獬额角渗出汗珠,"不过单凭寿礼,怕是不够分量。"
"高第门生陈子廷新补了兵部职方司主事。"孙之獬突然压低嗓子,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这是他在辽东督粮时虚报军饷的账目,若是送到都察院..."他枯瘦的手指在"白银八千两"的字样上重重一戳,宣纸发出脆响。
阮大铖猛地站起身,蟒袍下摆扫翻了果盘,蜜饯滚落满地:"妙啊!咱们先让陈子廷把这玉雕献给高老夫人,再拿这账本..."他突然噤声,因为冯铨的扳指正抵在唇边,窗外恰有巡夜家丁的灯笼晃过。
烛芯爆出个灯花,冯铨蘸着冷茶在紫檀案几上画出三条线:"要破高第这堵墙,需用三把凿子。"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茶渍,"首先,用他门生陈子廷献玉雕示好?;如果对方不识好歹便接着拿辽东军饷案作锁链?;最后..."话音突然压低,烛火映得他眼中血丝狰狞:"建虏细作在永平府现过踪迹。"
阮大铖闻言猛地攥紧手中蜡丸,这枚建虏信使三日前送来的密函,此刻正烫得他手心发汗。他强作镇定道:"冯兄的意思是,让兵部在塘报里漏几处关防?待建虏破关劫掠,咱们再让御史参高第渎职..."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野猫凄厉嘶叫,惊得孙之獬打翻了茶盏。
孙之獬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首往上窜,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在后颈处游走,使得他全身的寒毛都根根竖立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阮大铖不慌不忙地将手探入怀中,摸索了一阵之后,竟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蜡丸来!
这一幕让孙之獬心头一震,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上个月曾听闻过的一则消息——据说锦衣卫成功截获了一封神秘的密信!而此时此刻,看着阮大铖手中那个不知来历的蜡丸,孙之獬的喉头不禁紧紧地缩了起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与此同时,寂静的庭院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声清脆的更漏之声,那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三人的影子投射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由于光线的折射和角度的问题,这些影子竟然诡异地交织在一起,拧成了一团扭曲变形的形状,远远望去,恰似那诏狱墙壁上剥落下来、早己干涸发黑的血痂,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不知晓的是,冯府西厢耳房内,扮作账房先生的锦衣卫百户,正将耳朵紧贴特制铜管。这套从魏忠贤秘库缴获的"千里耳"装置,将密谈声字字传向三条街外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值房内,田尔耕蘸着朱砂在《百官行述》抄本上勾画,脚边炭盆正吞噬着带蜡封的密信残片?。
翌日,冯铨便派遣自己的心腹捧着和田玉雕南极仙翁秘密前往高低府衙,陈三抬着玉雕穿过棋盘街时,礼盒夹层里的龙涎香正悄然挥发。这味魏忠贤生前最爱的熏香,实为田尔耕特制的追踪引子——香味渗入楠木纹理后,三日内会吸引辽东特训的猎犬循迹而至。
高府管家验看玉雕时,指尖在仙翁袖口触到细微凸起。那是用女真文字刻的"天启元年贡品"铭文,乃田尔耕命人连夜凿刻。当管家转身取赏银时,陈三的皂靴底己沾满高府特制金粉,这种用辽东金矿尾砂炼制的追踪粉,将在未来七日暴露所有与陈三接触者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