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找到,薛斌说要离开。
他本身工作室开在伦敦,回国是明面是为了参加谢渺渺婚礼,实际是希望能见许楚辞一面。
虽然今日的意外见面没有像预想般美好,但看到许楚辞没有变,他也想通了很多。
他站在门口,捧着还留有一丝味道的钻戒,对方今说:“谢谢。”
方今:“不用客气。”
许楚辞:“……?”
这两位一块找戒指,还找出什么革命感情来了。
“我去丢垃圾,”许楚辞说,“顺带送你到公寓小区门口。”
薛斌愣了愣,没想到许楚辞会送他。
他忽而有很多话想说,在飞机上排练过的说辞,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想象中的许楚辞还是太浅薄。
许楚辞按下电梯按键,随口聊:“你现在在国外怎么样?”
薛斌想说很好。
非常好,如果许楚辞愿意,他可以把许楚辞接到国外,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薛斌知道许楚辞不会答应他。
因为他这种无聊的话,许楚辞听过太多。
“很顺利。”他说。
许楚辞点头,说:“那你当年退学去国外研修艺术的决定很正确。”
薛斌:“……是啊。”
他很想告那个甩钱逼人离开的席眠一状,但席眠的钱很有用,让他能完成梦想,让他的家人生活顺利。
如果没有许楚辞,席眠也不会盯上他,也不会有现在的他。
其实是他中了彩票。
薛斌上车前,对许楚辞说:“认识你,我很幸运。再见。”
这一次,是他主动说再见。
下次再见就会轻松很多。
方今家里,方今在继续洗碗,富华和谢渺渺则尴尬地站在客厅。
富华己经一点都不生气了。
他看谢渺渺翻垃圾,只有心疼,看别人对谢渺渺生气,他不舍得,因为在他眼里,谢渺渺从小到大,都不该受任何委屈。
他总想,自己这样轻易原谅了谢渺渺,会不会骄纵了她。
谢渺渺却忽然出声:“对不起啊,老富。”
她扭扭捏捏,不似从前。
富华心脏一疼,心软了,但语气还硬:“没必要,谢渺渺你不需要改变自己,是许楚辞对你说了什么吗?”
“和许许没关系,”谢渺渺垂头,失落地说,“我不知道,老富,在我逃出国之前可能就变了,我自己变了,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为了变回以前的自己,我也做了很多努力了。”
富华向她走近一步,阻止她:“你没变。”
谢渺渺低低地说:“变了,看到老爸老妈对谢钰琪那么好,我突然就明白老爸老妈对我是多么好了,我什么都没做,但谢钰琪却会做一些事让老爸老妈更幸福。”
“老爸老妈爱我,也说为我付出很幸福,但我从来没从老爸老妈脸上看见过那种幸福的表情,那是不一样的。”
她又抬起头,看向富华:“老富,我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吧,你也希望我为你付出一些,对吗?”
富华急迫否认:“不是这样,你不需要变普通,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谢渺渺问他:“普通是贬义词吗?”
富华一瞬顿住:“……”
他对自己的犹豫和嘴笨气急败坏。
“渺渺,你听我说。”
“老富,你听我说,”谢渺渺打断他,“我说想要结婚,跟你过日子,你很高兴。”
富华难以否认,口不择言:“因为是联姻。”
谢渺渺:“是嘛。”
富华拉住她的手:“你像是一个王一样,能完全掌控你自己的精神世界,不会被外界声音改变,我喜欢这样的你。”
谢渺渺:“是嘛。”
她叹气:“可我现在看到你难过地来找我,心里就酸酸的,老富,你一定不喜欢这样的我了。”
富华霎时红了脸。
红透了,银色的头发下面是番茄。
方今收拾完碗筷,看见一个cos银发吸血鬼的番茄正拉着谢渺渺。
方今:“……你们该走了。”
银发番茄神志不清地转过来,咕咕哝哝了些什么,没听清,人类听不懂番茄说的话。
谢渺渺说:“今天打扰你了,很抱歉,作为歉意,请接受这一笔转账。”
方今:“你听懂了?”
谢渺渺:“毕竟是未婚妻。”
方今拿出名片递过去:“联系这里转账。”
番茄变回富华:“这是?”
方今:“慈善基金会,钱捐到这就好。”
富华:“……”
谢渺渺:“好善良,好喜欢。”
富华拧眉:“什么?”
方今:“不必喜欢,打钱就好。”
谢渺渺更高兴了:“你好像许许。”
许楚辞回到方今家,门开着,她看见谢渺渺和富华手拉手走了出来,跟幼儿园手牵手去吃饭一样。
瞧富华那脸红的,己经迷糊了。
许楚辞上前,问谢渺渺:“你要回哪里?我的公寓,还是跟富华回家?”
谢渺渺牵着富华,有点茫然:“我不知道,许许。”
她觉得自己变了。
又害怕改变。
许楚辞是唯一能在混乱中给她安全感的人,总是严厉、坚定,不为她的意愿所改变。
富华看了她们一眼,轻声说:“我先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你们慢慢来。”
他很知趣。
对谢渺渺而言,许楚辞比他更有意义。
这一点,他己经坦然接受。
富华离开后,许楚辞去把婚纱拿给谢渺渺,送她下楼。
谢渺渺看她冷淡的侧脸。
许楚辞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温柔、包容。
她问:“我改变了,许许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楚辞走进电梯,按住开门键,说:“你没变,坦然接受你没法忽视别人的感受,就像你以前坦然接受可以忽视别人感受那样,你的坦然没变,谢渺渺。”
“而且人的个性是个轮回,你什么时候就变回去了。”
谢渺渺有点不敢走进去。
“……我今晚还是留下吧。”她犹豫地说。
许楚辞走出来。
电梯门关上。
谢渺渺垂头丧气:“我觉得我变成了胆小鬼,我妹妹说的没错,我一首在逃。”
许楚辞在想明天还要上班,上班可逃不掉。
她说:“回去吧,叔叔阿姨会担心你。”
谢渺渺:“嗯,我明明知道。”
许楚辞又说:“也别在外头找叔叔阿姨的代餐了,F不行,我也不行。”
谢渺渺抬头看她,就像每一个困惑的学生都希望有个老师能解答疑惑:“许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他们更爱我了吗?”
许楚辞:“说明你从小就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爱。”
谢渺渺:“你也得到过吗?”
电梯间安安静静,只余她们二人对话。
谢渺渺知道许楚辞走过比她更多的路,她们同样是孤儿,同样有情感上的困扰,只是许楚辞己经走很远了,而她才刚刚踏上。
她求知若渴:“所以你才不会被迷惑吗?”
许楚辞:“你有点文艺起来了。”
谢渺渺:“我就是觉得你身边那些人都是真正地爱你,但许许你不会动摇,不会想都试试看。”
“都试试看?”许楚辞面无表情,“你是说养鱼?要是鱼塘炸了,你给我收尸?你死遁了,我可以给你收尸,我死遁,你能给我收尸?”
谢渺渺:“……对不起嘛,我给你惹麻烦了。”
许楚辞:“过去了。”
她对谢渺渺买的那一套房甚是满意,对即将在那一套房子里开展的美味生活也很向往。
谢渺渺忽然冒出一句:“许许,我觉得我有点能理解你。”
无论是当年祸水们用什么样的手段,许楚辞都无动于衷,是因为许楚辞从小就得到院长独一无二的爱,因为年少见过那种磅礴宽广的爱意,往后再如何爱她,都无法深刻地触动她了。
如同她自己在那么多F那里得到“爱”,还是觉得空虚。
想吃冰淇淋,哪怕吃了薯片,吃了苹果,吃了酸奶,喝了可乐,最后还是得吃冰淇淋。
许楚辞:“亲情是亲情,爱情是爱情。我让你别找代餐,不是让你别谈恋爱。富华的事儿,你自己想。”
她又去按下电梯键:“走吧。”
谢渺渺没有阻止她,轻声问:“那许许你不会想谈恋爱吗?”
许楚辞:“不需要。”
谢渺渺小小声:“那方今呢。”
许楚辞:“方今他做饭很好吃。”
谢渺渺羡慕方今,起码方今能得到一个正面评价,她捏紧手提绳,说:“许许,以后某一天,我会正式邀请你来婚礼。”
许楚辞:“行,不要挑在工作日。”
她走进电梯,转身,面向谢渺渺,问:“走不走。”
“嗯。”
许楚辞:“……”
回答“嗯”,如问yes or no,回答“or”。
许楚辞:“你给我走。”
谢渺渺像一只河豚一样吸气,呼气,走了进去。
“许许,我这次没有逃。”
许楚辞:“你做得好。”
电梯门逐渐关闭,两个人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许许,我还是有点害怕。”
“你不能后悔,我明天要上班,没空照顾你。”
“呜呜呜许许——”
明天的早八,地铁拥挤,许楚辞要照常上班。
她的退役生活一如既往。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