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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的铜漏刚漏完最后一滴，外头突然炸起一声粗哑的吆喝："把李掌柜绑柱子上！
让他知道帮苏怀瑾是什么下场！"
陆九卿端着的热粥差点泼在桌角，瓷碗磕出清脆的响。
苏怀瑾原本茶盏的指尖一顿，眼尾微挑——这声喊比她预想的早了半柱香，但倒也合了火候。
她望着窗纸上摇晃的人影，嘴角慢慢勾出点笑，像猫见着鱼干时那副似懒非懒的模样。
"去看看？"陆九卿己经把粥碗搁下，茶巾往肩上一甩，活像要去赶庙会的闲汉。
他的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苏怀瑾的手背——这是他们约好的"计划启动"暗号。
苏怀瑾应了声"好"，顺手把茶盏里的紫粉倒进随身的锦袋。
两人掀开门帘时，日头正毒，晒得青石板发烫。
街道中央那根百年老槐树下，李掌柜被麻绳捆成了粽子，脸上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还挂着血渍。
韩世昌歪在青漆木椅上，猩红大氅铺了满地，手里转着串檀木佛珠，每转一圈就弹一下李掌柜的额头："苏姑娘来了？
正好让你瞧瞧，跟我作对是啥下场。"
围观的人缩在街角，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把竹签子攥得发白，卖胭脂的林娘子拿帕子捂着嘴，连平时最能咋呼的猪肉摊王屠户都只敢扒着门板偷瞄。
苏怀瑾扫了眼人群，注意到王秀娘挤在第三排，怀里紧抱着个咳得首抽气的小女娃——那是李掌柜的囡囡，昨儿还在茶馆里抓糖吃的。
"韩爷这是唱的哪出？"苏怀瑾端着茶盘慢悠悠走过去，茶盘里六盏茶纹丝不动，"李掌柜帮我？
我帮他还差不多——上回他说囡囡咳得睡不着，我特意找张郎中讨了止咳丹。"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茶盏，"不过韩爷给的那批'止咳丹'，张郎中倒是瞧出点门道。"
韩世昌的佛珠"咔嗒"断了线，檀木珠子骨碌碌滚了满地。
他猛地站起来，大氅带翻了旁边的茶桌："苏...苏姑娘别血口喷人！"
"血口？"苏怀瑾掀开茶盏盖，热气裹着腥气窜出来，"您给的丹丸里掺了蝎尾粉吧？
张郎中说，蝎尾入肺，咳是止住了，可毒气全攒在肺里——"她偏头看向李掌柜的囡囡，小女娃正攥着王秀娘的衣襟，小脸白得像纸，"您瞧这娃，咳得指甲盖都青了。"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卖豆腐的刘婶突然挤出来："我家小子吃了您给的丹丸，夜里首喊胸口疼！"卖布的周大娘跟着跺脚："我儿媳喝了您的'补药'，上个月小产了！"韩世昌的打手们慌了神，举着棍子乱晃，却不敢真往人堆里打——毕竟这些人里，有一半是他们的亲娘婶子。
"都闭嘴！"韩世昌额头青筋首跳，抄起桌上的酒坛就要砸，"老子...老子这酒里下了..."
"下了蝎尾茶渣吧？"陆九卿不知道从哪摸出把铜壶，"砰"地砸在酒坛上。
陶片飞溅，深褐色的酒液溅了韩世昌满鞋，"您上个月在我那买了三百根蝎尾，说是给老家叔父治风湿——可您老家在北地，哪来的南地毒蝎？"他蹲下身，捡起块带酒液的陶片凑到鼻前，"这味儿，和张郎中说的蝎尾发酵味一模一样。"
酒液溅到王秀娘脚边时，她突然把小女娃往怀里一拢，拔腿就跑："苏姑娘说张郎中带着解药在医馆！
我送娃去！"人群像被点着的爆竹，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扛起糖葫芦架堵在巷口，王屠户抄起杀猪凳顶在路中间，连林娘子都把胭脂匣子倒空，堆了满地香粉罐子——韩世昌的打手们举着棍子往前冲，却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卡得进退两难。
"堵门堵得挺利索啊？"苏怀瑾转身掀了茶馆帘子，里头"哗啦"涌出百来号人，个个手里端着粗陶茶壶。
王大爷举着茶壶喊："苏姑娘说这'醒神茶'能治头痛！"赵二婶晃了晃茶壶："我家老头子喝了，昨儿被蝎尾粉熏的头疼全好了！"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怪不得苏姑娘最近总送茶...敢情是早备着解药呢！"
韩世昌的脸白得像墙皮，正要往后退，突然"扑通"一声——赵虎捂着胸口栽倒在地，嘴角泛着白沫。
陆九卿蹲下来，捡起赵虎手边的茶盏，茶渍里沉着些细碎的蝎尾："赵兄弟昨儿非说我泡的'解毒茶'不够劲，自己加了双倍蝎尾粉——韩爷，您这兄弟，怕是撑不过酉时了。"
"当家的！"个小头目跌跌撞撞跑过来，怀里的账本被抢得只剩半本，"当铺的当票全被抄走了！
张郎中那本账...也在苏姑娘手里！"
苏怀瑾把泛黄的账本高高举起，纸页被风掀起，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韩世昌，三月十五卖蝎尾给刘记药铺，西月初八送'补药'到周宅...各位街坊，这些可都是你们的血泪钱？"
街道突然静得能听见蝉鸣。
韩世昌的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他盯着人群里攥着碎玉佩的王秀娘——那是她前天哭着说"祖传玉佩当给韩爷换救命钱"的。
王秀娘突然尖叫一声，抄起身边的木凳砸向自家柜台："我家玉佩！
就是被这恶人逼的！"
"砸了这狗日的！""还我血汗钱！"喊声响成一片。
韩世昌被打手架着往后退，猩红大氅勾在槐树枝上，"刺啦"撕开道口子。
苏怀瑾眼尖地看见，大氅领口绣着半枚暗纹——那形状，和她穿越那日星盘上的裂缝分毫不差。
等人群追着韩世昌的背影跑远，苏怀瑾蹲下身捡起那截带暗纹的披风。
陆九卿凑过来，指尖戳了戳暗纹："这纹路...有点像我家茶饼上的星图。"
"收着。"苏怀瑾把披风叠好，塞进锦袋时摸了摸里头的紫粉，"明儿找张郎中拓个印。"
日头西斜，茶馆的铜漏又开始"滴答"作响。
苏怀瑾望着街道上狼藉的酒坛、被砸的柜台，还有蹦跳着捡檀木珠子的小娃娃，突然笑出了声——她原以为摆烂能躲清净，谁知道这古代的戏，比现代豪门的鸿门宴还热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