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巧的云纹香篆终于成型,鎏金模具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司空云执起火折子的手忽然顿住,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是淬了蜜的琉璃。
他缓缓转身,将火折子递到苏暄面前,两人的指尖在鎏金外壳上交叠,他故意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呦呦来。” 低沉的嗓音裹着化不开的温柔,“你点的香,定比寻常更添三分灵气。”
火苗触到香篆的刹那,青烟如游龙般腾空而起。苏暄倚进司空云怀里,后背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像不像我们朱雀广场那日见面的云?”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追忆。
话音未落,司空云己经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圈进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那日的云哪有这般好看。” 他的鼻尖埋进她发间,深吸一口气,“那时的云是冷的,哪及得上此刻,连香气里都浸着呦呦的味道。”
画舫不知何时己行至江心,船头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倒映在江面,与天上星辰交相辉映。
苏暄望着袅袅青烟在窗棂间穿梭,将两人的影子晕染得越发缠绵。对岸传来隐约的渔歌,曲调悠扬,却惊不破这一室缱绻。
司空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她的手背,而案几上的香篆正徐徐燃烧,青烟勾勒出的云纹,比南江秋水更绵长,比山间云雾更温柔,无声诉说着独属于他们的情意。
……
暮色如血浸染宜兰院雕花木窗时,乌兰正用银簪挑着鎏金香炉里的香灰。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冷笑微微颤动:“镇南王妃的胎血,倒是比这安息香还要腥。”
“主子,药己经下了。” 丫鬟绿萼将沾满水渍的帕子绞成团,“守卫们收了银票,这会儿正在给宁安公主的饭食里掺无忧散。只是那女人刚流产,还发着高热......”
“高热才好。” 乌兰突然攥住绿萼手腕,尖尖的护甲掐进皮肉,“她越疯癫,苏澜就越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去告诉宜兰院的看守,等公主砸门时就假意阻拦,再把人往听松阁引 —— 记得摔碎几个瓷瓶,动静越大越好。”
她松开手,看着绿萼腕间渗出的血珠,慢条斯理地用绣帕擦净指尖,“一会儿机灵点,王妃来了后,派个伶俐的去请王爷,就说王妃发了疯,拿着匕首要剜我的心。”
……
宜兰院朱红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将宁安公主困在这座曾经笑语盈盈的温柔乡。
陈嬷嬷佝偻着背,用铜盆接起窗棂漏下的雨珠,盆沿磕碰的声响混着檐角风铃的呜咽,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
宁安公主蜷缩在檀木榻上,素白寝衣被冷汗浸得发皱,流产未愈的伤口如毒蛇啃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小腹的剧痛。
雕花窗棂筛下细碎的日光,在宁安公主的鲛绡帐上织就金线。小桃捧着描金药碗跨进寝殿,裙裾扫过青玉地砖时,银铃铛发出清浅的脆响。
她垂眸将药碗搁在酸枝木几上,指尖无意识着碗沿缠枝莲纹 —— 那是公主最爱的样式,如今却要用来盛放这碗带着诡谲气息的汤药。
“殿下,该喝药了。” 小桃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飘向榻上的人影。宁安公主半倚在鹅黄软枕间,月白寝衣绣着的并蒂莲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腕间羊脂玉镯与床头银烛台相触,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她接过药碗的瞬间,垂落的发丝扫过碗口,药香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突然窜入鼻腔。
宁安公主的睫毛剧烈颤动,握着碗盏的指尖骤然收紧,白玉般的指节泛起青白。
那股腐味!和她流产那日弥漫在宜兰院里的气息如出一辙!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乌兰娇笑着递来的安神香,府医跪地时颤抖的声音,还有苏澜冷硬如铁的斥责......
“哐当!” 描金药碗砸在青砖上,褐色药汁如毒蛇般蜿蜒,溅上小桃粉色的裙摆。
宁安公主撑着榻栏起身,断裂的鎏金帐钩不知何时己握在掌心,锋利的断口映着她眼底翻涌的恨意。“乌兰!你这个毒妇!” 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玉石碎裂般的尖锐。
守在屏风后的陈嬷嬷 “扑通” 跪地,银簪坠地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
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抱住宁安公主的腿,绣着缠枝纹的袖口蹭过她脚踝:“殿下息怒!若被王爷知道......”
话未说完,宁安公主己经推开她,快步来到殿门前,寝殿的铜锁被摇得哐当作响,守在门外的侍卫下意识按住刀柄,却在瞥见公主染血的裙摆时,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
“让开!” 帐钩挑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垂落的珍珠帘噼里啪啦碎了满地,惊起廊下栖息的雨燕。
守在门外的侍卫握紧刀柄,却被宁安公主染血的裙摆晃了神。她发间凤钗歪斜,沾着胭脂的唇角溢出鲜血,帐钩抵住侍卫咽喉:“说!乌兰现在在哪?” 流产未愈的伤口渗出鲜血,顺着裙摆晕染成狰狞的红梅。
小桃追出来时,正撞见侍卫面色青紫地挣扎:“在、在听松阁...... 是乌兰姑娘买通......” 话音未落,宁安公主己扯断腕间鎏金镯子,尖锐的断口划破侍卫脸颊。
她赤足踩过满地珠翠,陈嬷嬷颤抖着拾起她掉落的绣鞋,浑浊的泪水滴在积灰的金丝鞋面 —— 这双曾踏遍京城锦绣的鞋履,如今却在宜兰院的回廊里,踏出带血的脚印。
“殿下等等!” 小桃攥着半块浸透药汁的帕子追上来,“您的伤口......”
“我今日定要她血债血偿!” 宁安公主转身时,发间玉簪坠落,碎成三截。
宜兰院的回廊蜿蜒如囚笼,却困不住她眼底燃烧的滔天恨意。暮色更深了,雨丝斜斜掠过她单薄的脊背,将那道倔强的身影,永远刻在了这座失宠王妃的冷宫之中。
……
乌兰倚在听松阁雕花窗边,看着远处狼狈奔来的人影,忽然扯开衣襟,抓起香炉里的香灰抹在脖颈。
当绿萼的哭喊 “王妃要杀人了!” 响起时,她踉跄着撞翻妆奁,胭脂水粉泼了满地。
“毒妇!拿命来!” 宁安公主破门而入,断裂的手镯缠在她染血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