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春刻意顿住,端起茶盏轻抿,看着茶汤里沉浮的桂花,慢条斯理道:“苏夫人有孕在身,府中事务繁多,若有个得力帮手才好。”
“翰林学士嫡女方菲小意温婉,与欣儿姑娘又是手帕交,若娶回家做侧夫人,既能襄助中馈,又能姐妹和睦,岂不是美事一桩?” 话音未落,厅内众人的目光便如探照灯般落在苏恒与李欣儿身上。
李欣儿的指尖微微发颤,下意识往苏恒身侧靠去。苏恒察觉到她的不安,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墨色锦袍上绣着的翠竹随着动作轻晃,袖口扫过案几上的青瓷茶盏 ,发出清越声响。
他眸光冷冽如霜,盯着沈藏春道:“夫人谬赞,只是我此生己心有所属,无意旁的姻缘。”
“苏公子莫要着急。” 沈藏春放下茶盏,绢帕轻轻按了按唇角,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男儿三妻西妾本是常事,方姑娘这般人品,日后必能与欣儿姑娘相得益彰,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话音刚落,厅内便响起几声意味深长的附和。
李欣儿攥紧苏恒的衣袖,仰头望向他时眼眶泛红,小声道:“阿恒……”
苏恒低头对上她眼底的忐忑,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脸颊,轻声道:“莫怕,有我在。”
他转而首视沈藏春,声音虽轻,却字字掷地有声:“承蒙夫人美意,但苏恒此生只愿与欣儿携手一生,只娶一妻足矣。旁人再好,于我而言也不过过眼云烟。”
“欣儿于我,是心尖上的人,断容不得他人分走半分心意。” 说着,他牵起李欣儿的手,十指交扣,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似是在无声诉说着承诺。
李欣儿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面上泛起红晕,小声道:“阿恒,我…… 我也是。” 她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头,眼中满是依赖与幸福。
沈藏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也不好再强劝。厅内众人见状,纷纷将目光移开,不再多言。
苏恒低头在李欣儿额间落下一吻,柔声道:“别怕,往后我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此生定护你周全。”
李欣儿抬起头,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甜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里,小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廊下悬挂的琉璃灯盏轻轻摇晃,洒下的光晕在贵女们的罗裙上流转。
檀香混着胭脂香在空气中弥漫,众人的目光如同细密的丝线,先是轻飘飘扫过席间的世家子弟 —— 有人正襟危坐,腰间玉佩随着呼吸轻晃;有人举杯谈笑,折扇开合间露出袖口精致的云纹绣样。
但不过须臾,那些或含情或审视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转回到苏恒和李欣儿身上。
玉阶旁的齐姑娘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杏眼中泛起一层水光,艳羡地望着李欣儿腕间新得的翡翠镯子,那镯子映着烛光,恰似一汪春水盛在她腕间。“这般郎君,怎就被她得了去。”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怅然。
而斜倚在雕花栏杆旁的崔家小姐,却微微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尽是嫉妒。
她故意将手中鎏金护甲在栏杆上敲出清脆声响,胭脂浓烈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运气罢了。” 可攥着团扇的手却越收越紧,扇面上的并蒂莲都被揉得变了形。
另有几位贵女交头接耳,她们的目光黏在苏恒温柔替李欣儿整理发簪的动作上,眼底跳动着羡慕的火苗。
“你瞧那眼神,分明是将人放在心尖尖上。”
“可不是,若我也能寻得这般良人……”
……
窃窃私语间,有人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面上露出一丝落寞。
李欣儿被这一道道目光看得脸颊发烫,往苏恒身边缩了缩。苏恒立刻察觉她的不安,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如炬扫视西周,那些探究的目光这才如潮水般退去。
可暗处,仍有几道带着嫉妒与不甘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缠绕在两人身上,在这热闹的宴席上,织就一张隐秘的情绪之网。
……
秋风裹挟着廊下铜铃的清响撞进花厅,将案几上未干的墨痕吹得泛起涟漪。
赵瑜刚张了张嘴,喉间的劝阻还未出口,便见沈藏春那双凤目如淬了冰的匕首,“唰” 地转向自己。平西侯夫人指尖着鎏金护甲,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红木几上,发出一声冷硬的脆响。
“瑜儿这是急什么?” 沈藏春扯起嘴角,粉紫色的口脂在她扭曲的笑纹里晕开,活像爬满蛛网的枯花,“你与洛淑自小同进同出,骑竹马、折青梅的情分,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她刻意拖长尾音,眼风扫过攥着赵瑜衣角的苏蕴,“趁着今日良辰,不如就把婚事定下来,也好让我赵府多多开枝散叶。”
苏蕴的指尖骤然收紧,淡青色裙摆被攥出细密褶皱。赵瑜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道,反手将她的手牢牢包裹住,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灼烧着彼此。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衣摆扫落案上的青瓷茶盏,“哐当” 声响惊得厅内贵女们纷纷捂住心口。
“母亲这是哪门子的糊涂话!” 赵瑜额角青筋暴起,素来温润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我既己有妻儿,此生绝不纳妾!”
他转头望向怀中微微发颤的人儿,眼底的怒意瞬间化作春水,拇指轻轻着她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阿蕴,别怕。”
沈藏春的脸色 “唰” 地变得惨白,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这逆子!洛淑哪点配不上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日后定能辅佐你打理侯府……”
“够了!” 赵瑜甩开母亲伸来的手,震得她踉跄后退半步。他胸膛剧烈起伏,突然扯出个讽刺的笑:“母亲若是这般喜欢表妹,何不替父亲纳了?做您的姐妹,既能日日相伴,又能‘襄助中馈’,岂不比强塞给我更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