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得花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好不容易回到家,把饭盒交给了方圆,没说几句就进屋躺着了。
这一路上,她越是强迫自已不去想方欣甜的事,可那张扭曲的脸,那双充满绝望和痛苦的眼睛,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游得花心里烦躁极了,一种沉积已久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感、恐惧和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令她惶恐极了。
她想逃,想离开这。
可又不知怎么逃,往哪儿逃?
就连蔓延心头的孤独都不能宣之于口。
胡思乱想着,游得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就看到方圆正坐在床边,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得花,我听说了那条街的事,你还好吗?”方圆的声音有些颤抖。
“肯定吓坏了吧,我熬了酒酿丸子,听说喝甜甜酒能辟邪,你喝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方圆说着说着,突然伏在游得花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得花,你说这青天白日的,方欣甜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我们呜呜呜,我害怕呜呜呜~”
游得花眼眶才了一半,本来也想哭的情绪,被方圆这么一闹,顿时烟消云散,哭笑不得地说:“圆圆,我还没被吓哭呢,你倒是先哭上了。破除封建迷信,你这话可要不得啊!”
“再说,要找凭什么来找我们?我们又没对她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方圆抽泣着,“我,就是平时听多了这些故事,想着她要是想报仇肯定会找和她有过节的人,那之前抱错一事我不就是她最恨的人吗?还有你,和我老待在一块,肯定也被记恨上......”
游得花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圆的额头,“别想有的没的,多去背上几遍语录,最好刻在脑门上。”
方圆破涕为笑:“得花,你笑了,现在不害怕了吧?果然,我先哭了你就不哭了。”
游得花这才发现方圆眼底的狡黠,佯装生气,“好啊圆圆,你居然是故意逗我?看我不挠你?”
说着,便伸手去挠方圆的痒痒。
方圆一边笑着躲开,一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丸子端到游得花面前。
“好了好了,快趁热吃这丸子,里面不仅放了红糖,我还加了花生碎,可香了,保证你吃了烦恼全消。”
游得花低头一看,这哪里是丸子,分明快变成汤圆了。
“你这是酒酿丸子,还是酒酿汤圆啊?”
“都行,吃了能好就行。”
游得花舀了一口下肚,热乎乎甜滋滋的。
她知道,方圆这是在用自已的方式安慰她。
三三两两闲坐,烟火可亲。
也罢,这方世界终归还是有温暖的,自已不能就此荒凉下去。
破晓之际,黑夜就该散去,回到大地的怀抱。
潮汐起伏精神,会让人可以活很久甚至可以活出喜悦。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了下来,将白日喧嚣尽数吞没。
游得花刚准备熄灯就寝,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只见方圆抱着枕头,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得花,我......我睡不着。”方圆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关灯,风一吹,我就听见窗外的树枝在摇摇晃晃呜呜作响,就像......像鬼影一样,我害怕.....”
游得花:“......”
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开始害怕了。
她看了眼窗外,月色清冷,将树影投射在窗棂上,张牙舞爪,确实有几分瘆人。
“圆圆,你先进来别着凉。”
游得花让开身子,拉着方圆进了屋,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得更紧了些。
方圆本就胆小,白天受方欣甜事情的惊吓,在插科打诨中强行压下,这会儿夜深人静,风吹树影,难免又让她胡思乱想。
游得花看着方圆瑟瑟发抖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圆圆,别怕,我给你讲个故事转移注意力吧。”
“好......好啊。”方圆躺在床上,紧紧地抓着游得花的胳膊。
“从前,有个小地主,背着他哥哥大地主,偷偷喜欢上了自已的嫂子。两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就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搞起了地下情。后来,哥嫂吵架,嫂子一气之下住进了尼姑庵,这两人更是肆无忌惮,干柴烈火,没多久就珠胎暗结……”
“啊?这.....这也太.....”方圆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显然被这故事的开头给震惊到了。
“别急,听我说完。就在这时,哥哥后悔了,又把嫂子接回了家。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弟弟突然出了意外,嫂子怀疑是哥哥发现了他们的奸情,故意谋害,于是决定报复......”游得花故意压低了声音,卖了个关子。
“那...那后来呢?嫂子怎么报复的?”方圆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急切地问道。
“你猜猜看?”游得花看着方圆抓耳挠腮的样子,心里暗笑。
现在倒是不怕了,听八卦听得还挺起劲。
“我猜......是不是嫂子报复完哥哥,然后就殉情了?”方圆绞尽脑汁地想着。
游得花摇了摇头,“没那么痴情,这可是个狗血故事。后来啊,嫂子和哥哥一来二去,竟然又和好了,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就在这时,弟弟却奇迹般地回来了,不过哥哥心里其实早就起了疑心,甚至打算对嫂子回来后生的第一个孩子滴血验亲。弟弟怕奸情败露,于是将计就计,主动跳进了哥哥设下的陷阱,假装身亡。嫂子悲痛欲绝,以为弟弟真的死了,一怒之下,就把哥哥给.....”
“给怎么了?”方圆眼睛亮晶晶的。
“给弄死了呗,然后继承了地主家的全部家产。”游得花轻描淡写。
“啊!真的假的?”方圆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还能这样?
“保真。”游得花笑。
果然,八卦是人生的解药,刚刚还一脸苍白、双眼无神的方圆,现在已经满脸红润、两眼放光,哪还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不对,还有呢,得花,那弟弟最后怎么样了?”方圆缓过神来,又迫不及待地追问。
“最后?最后当然是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呗。”游得花耸了耸肩,“行了,故事讲完了,快睡吧。”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啊,这故事有点奇怪又有点别开生面!”方圆苦着脸说道。
“睡不着?那就再听一个?”游得花挑了挑眉。
“好啊好啊!”方圆连连点头,一脸期待。
于是,游得花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另一个更加离奇曲折的故事......
第二天,方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游得花,“得花,我昨晚还是没睡着,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听了你的故事,太兴奋了!”
游得花无奈的笑了笑,“那你还想听吗?”
“听!”方圆眼睛一亮,跃跃欲试看着游得花。
“今天没故事了,改天吧。”游得花昨晚可是讲得口干舌燥,今天嗓子都不太舒服。
“叩叩叩!”
“送信的!有人在家吗?出来拿一下!”
“来了来了!”
方圆垂头丧气去开门。